春雨微寒,延绵不绝,滋润山川万物。
空荡荡的寨门下,只有一个青年正倚靠着红漆斑驳的柱子,望着如帘般的雨出神。
寨门,沟通天地自然,连接村镇内外,乃是村镇要地,按理说除了青年以外,应该有两三个斗笠蓑衣的老汉或是兴尽晚回的男女来此避雨。
然而唯有他一人。
这是因为这数十年以来,这个世界连连遭难。
村镇早就消失了。
甚至是整个世界都衰败不堪。
其原因是一场时空间的交错,一个异世界肆无忌惮地和原世界融合,史称“双界交汇”。
双界交汇之后,所有的生态,气候,文化,甚至是人们的记忆,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城市褪去,强大的热武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森林,山川,遗迹,诡异的植物,以及一种名为宝可梦的怪物。
好在没过几年,人们在遗迹里考古发现这些宝可梦是可以被一种名为精灵球的道具收服,便能够作为武器使用,比起旧时代的枪械更加有效。
于是人们得以在各个地区组建起联盟,建立新的城市基地,开启人类复兴。
然而大部分土地还是无人踏足。
旧时代的寨门无人管辖便无人修缮,孤零零地落在天地之间。
双界交汇后村镇里不少人牺牲,旁边就是一个乱葬岗。
这寨门汇聚着的反而是人世间的阴森怨气,令人发怵。
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无人区。
人少了,登上主舞台的便是鸦雀。
尤其是通体漆黑,聒噪难听的乌鸦。
可说是乌鸦,又不像乌鸦。
这些乌鸦都戴着一顶巫师帽,联盟的资料里称呼它们为黑暗鸦。
它们似乎从北而来,如同预谋好的,一边叫着一边在寨门的脊瓦上方盘旋。
不必说,它们是来吃乱葬岗还剩下的残羹剩饭。
那修得浮夸的寨门,正好给予它们舒适的落脚点。
但或是今天有雨,或是天色己晚,竟然鸦雀无踪。
独留星星点点的白色鸟粪,落在石板路上。
石板路尽是裂缝纵横,不知名的杂草从夹缝中破土而出。
青年绕过杂草,寻得红柱边上的稍微干净的石阶坐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说是等雨停,但青年知道雨停了也无处可去。
他身穿一身褪色发白的褂子,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打着哈欠,回忆起往日的生活。
青年名叫晴树,是个没有城市收留的流浪者。
若在以前,他应该和收养他的老爷爷扎起帐篷,小憩片刻。
可惜西天前,他刚刚找了个风水宝地安葬了老爷爷。
老人扛不住岁月的侵蚀,独留他一个人在世。
不,严格来说还留给他一只名为大针蜂的宝可梦,让他能够有一份自保之力。
这种事情不过是这悲惨世界中的一粒飘雪。
这场雨倒是温柔地给予他在此停留的借口。
雨轻拢着寨门,潇潇雨声飘然而至。
昏沉的天空宛若承载千斤,慢慢压低。
抬头看去,寨门斜向翘起的脊瓦正支撑着重重压下的黑云。
晴树折下一根杂草,慢悠悠地将它一段段撕扯分离,丢在混乱的水洼之中,望着它在其中颠沛流离。
未来的命运在他眼里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
无非就是在这雨里饿死,被人发现,如同死狗一样被人拖到乱葬岗丢弃。
亦或是死后更加不幸,无人问津,在这寨门下孤独地被一些食人的宝可梦果腹,留下如同这红柱一般风霜累累的白骨。
他绝望地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这是他从荒废的村镇里身上找到的。
他的脑海里回闪过爷爷教导自己的圣人训:志⼠仁⼈,⽆求⽣以害仁,有杀⾝以成仁。
与其苟活,不如……晴树的手颤抖着,刀尖上的寒气抚摸着他的咽喉。
他的瞳孔微缩,豆大点的汗珠从脸颊两侧划过。
就这样,人和刀僵持着,犹豫着。
“杀身成仁”的训诫环绕在他脑袋里,可是传递到手上,却没了力气。
他气急败坏怪叫一声,把刀一丢,狠狠捶了几下红柱。
但马上,他又不甘心地捡起刀,小心翼翼地收入刀鞘。
体面的自裁和不体面的饿死,都是曝尸荒野的结局。
如若不想,除非……他不管怎么转换思路,发现答案终将指向一个:寻找城市基地的庇护。
但是世界太大了!
失去爷爷的这几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而这时,他的信念己经逐渐崩塌。
雨势渐弱,空气中水气腾腾。
晴树打了个喷嚏,艰难地站了起来。
暮色苍茫,寒意袭来。
冷嗖嗖的风自林间吹来,晴树埋怨地看了过去,却是发现隐隐有火光在林间摇曳,似是怨气凝结的幽灵一般。
那火光,暖不过阴森。
晴树伏着身子走进了些,杂草就像被掀开的帘子。
他就像那靠近魔盒的潘多拉。
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浮起。
隐隐能看见了。
晴树透过灌木丛枝叶的缝隙眯眼细看。
朦胧的雨水渐渐停止,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那一抹皎洁的月光,无私地洒下,倾泻在一座座坟头之上。
在火光和月光的交辉中,一个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男人的身高足有一米九,身材魁梧,仿佛一座移动的堡垒。
他的头发短而硬,像刷子一般,随意地梳向脑后,显出那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的额头。
最特别的是他那只格外突兀的义体左臂。
与右臂形成鲜明对比。
右臂虽然同样布满伤痕和老茧,但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而这只义体手臂,却仿佛是一件废弃的机械,锈迹斑斑,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那些锈迹在月光下闪烁着暗淡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过去的故事。
关节处的金属零件己经磨损得不成样子,露出了里面的齿轮和螺丝钉。
此时此刻,晴树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落单的绵羊被一条可怕的独狼盯上了。
晴树咽喉动了动,有一种大恐怖、大灾祸随时都会降临的感觉,想说点什么却又如同有一个塞子堵住了声带,发不出声音。
浑身上下似是有一根根尖钉顶着关节要害,让人有种只要微微一动就会登时殒命的窒息感。
男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晴树。
光是这样看着,晴树愈发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背上冷汗首冒,胸腔皮肉之内宛如有一只受惊的雏鸟在不安地跳动。
在晴树惊疑不定的目光下,男人突然展颜一笑,缓缓朝着晴树走来。
但是他那副凶相和高大的身段上每一个细节,晴树都是警惕着。
挺拔的身影,裹着工装,飘忽不定,向他走过来了。
走过摇曳的油灯,他变成了金黄色;走进晴树的身前,他宛如坚冰,寒气首冒。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声音却如同冬日暖阳,浑厚且舒适:“别紧张,我是摩根·铁手,一个赏金猎人。
终于找到你了,你是晴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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