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叫作孽缘吧,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以身入局也许可以胜天半子呢!
杨奇咬着奶茶吸管推开天台铁门时,夕阳正把栏杆染成蜜糖色。
他习惯性摸了下左胸,那里常年贴着三片银灰色电极片——心脏监测器的导线从校服领口延伸出来,像条不安分的银色小蛇。
"三年不见,还是这么怕冷啊?
"珍珠奶茶的椰果卡在喉咙里,杨奇剧烈咳嗽起来。
这个声音他曾在无数个午夜惊醒时听见,在呼吸机规律的滴答声里,在止痛针带来的眩晕中。
此刻它裹着九月的晚风,真实得令人心悸。
刘阿宁靠着水塔的阴影,白大褂下露出深蓝色校服裙摆。
她指尖转着枚银针,针尾缀着朱红流苏,在暮色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杨家祖传的梅花针,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杨奇后退半步,后背抵住锈迹斑斑的铁门。
监视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他摸到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铝箔板被体温焐得发烫。
"你不是在加拿大读医学院?
""转学手续昨天刚办好。
"刘阿宁向前迈步,白大褂下摆掠过水泥地。
杨奇注意到她左手腕缠着绷带,崭新的纱布边缘渗出淡黄色药渍。
"听说你报了中医系的针灸推拿专业?
真巧,我现在是你的首系学姐。
"奶茶杯落地发出闷响,褐色液体顺着地缝蜿蜒。
杨奇弯腰去捡,心脏监测器的导线突然绷首——刘阿宁的梅花针精准刺入他后颈的风池穴。
酸麻感顺着脊柱炸开,他维持着半蹲的滑稽姿势动弹不得。
"放松,你现在的脉象比高考晕倒那天还乱。
"微凉的手指贴上他手腕,刘阿宁的声音近在耳畔,"知道为什么伯母同意我搬进你家老宅吗?
你们杨家传承三百年的回春手,需要两个人才能练成。
"杨奇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乱窜。
三年前手术台上刺眼的无影灯,心电图尖锐的警报声,还有最后看见的刘阿宁发梢沾着的枫叶——加拿大深秋的枫叶,红得像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
"解开穴道。
"他咬着后槽牙,"你知道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不能随便点穴。
""但你不知道回春手能重塑心脉。
"刘阿宁的呼吸扫过他耳垂,"就像你不知道,当年我父亲用三根金针封住你心窍,才保住...""够了!
"杨奇猛地挣动,梅花针擦着脖颈飞出去,在水泥地上撞出清脆声响。
他撑着膝盖喘气,监视器屏幕泛起警告的红光,"刘医生没告诉过你?
当年他取走我家传的《太素脉诀》,代价就是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暮色突然暗了下来。
刘阿宁蹲下身收拾散落的银针,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淡粉色疤痕。
杨奇瞳孔微缩,那是他十七岁病发时抓伤的——记忆里满是消毒水味道的ICU,他抓着唯一能触及的温暖,指甲陷进少女柔嫩的皮肤。
"明天早上六点,我在老宅练功房等你。
"刘阿宁把梅花针别在胸牌上,金属校牌闪过冷光:临床医学系五年级,刘阿宁。
"记得带上《灵枢·经脉篇》,你上周就该背到足太阳膀胱经了。
"杨奇望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件白大褂的袖口绣着暗纹——是杨家老宅梁柱上的云雷纹,用黛青色丝线细细勾勒,藏在挺括的袖扣内侧。
晚风掀起他敞开的校服外套,露出腰间牛皮针囊。
七十二枚银针在暮色里幽幽发亮,针尾的朱砂印记排成北斗七星形状。
这是今早母亲突然交给他的,说是在老宅书房暗格里发现的。
心跳渐渐平复时,杨奇摸到衬衫口袋里硬质的卡片。
烫金的校医院就诊卡,背面用钢笔写着两行小字:"子午流注针法配合家传呼吸术,可缓解心室早搏。
另:奶茶含咖啡因,下次改喝参茶。
"他捏着卡片边缘苦笑。
远处体育馆传来散打社训练的呼喝声,混合着银杏树叶沙沙的响动。
暮色中的校园正在苏醒某种古老的气息,就像他今晨练完家传的"蛰龙呼吸法"后,突然在掌心看到的淡青色脉络——那些纹路沿着针灸铜人图的经络蜿蜒,最终全部指向心脏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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