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元年二月的春雨浸透了长安城的脊梁。
玉遥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疾行,幕篱垂落的皂纱扫过药篓边沿,惊起一串泠泠水珠。
西市残破的招魂幡在风里猎猎作响,混着胡商遗落的乳香气息,将暮色染成浑浊的琥珀色。
她攥紧腰间青铜钥匙——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遗物,此刻正隔着襦裙烙在肌肤上,泛起细密的疼。
拐过平康坊朱漆剥落的角门时,天际滚过一声闷雷。
玉遥忽然驻足,耳畔掠过一声幼兽般的呜咽。
循着声望去,巷尾槐树下蜷着一团湿透的黑影,雨水顺着瓦当砸在那颤抖的脊背上,溅起细碎银光。
"竟是玄猫......"她轻叹,解下杏色披风俯身欲裹。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那生灵忽地昂首。
鎏金色竖瞳在雨幕中骤然点亮,宛如打翻的丹砂混着金箔,在她眼底灼出一道璀璨的痕。
刺痛来得猝不及防。
利齿穿透虎口的瞬间,血珠顺着猫儿眉心鳞状纹路游走,织就一幅诡谲的云纹图腾。
玉遥踉跄跌坐,看着黑猫骨骼发出昆山玉碎般的脆响。
玄雾腾起处,广袖深衣的少年踏着青焰现身,腕间玄铁链相击如磬音。
"九命貔貅墨漓。
"他俯身时发尾扫过她染血的指尖,垂落的衣袂上星纹明灭,"承蒙姑娘解印之恩。
雷鸣裂空而至。
三十六道金甲身影破云而下,降魔杵尖端吞吐的雷光映亮少年苍白的脸。
玉遥尚未惊叫出声,己被揽入带着松烟气息的怀抱。
墨漓挥袖掀起滔天青焰,追兵触及火舌的刹那竟凝成琉璃雕像,雨珠坠在甲胄上叮咚如磬。
"闭眼。
"耳畔落下低语。
玉遥只觉腕间祖传的云纹玉佩骤然发烫,白光炸裂的刹那,她看见墨漓后颈暗金纹路疯长成山河舆图,而自己掌心浮起九瓣莲纹的虚影。
青石板在脚下坍陷,时空旋涡裹着他们坠入虚无。
玉遥在失重中死死抓住墨漓的衣襟,恍惚听见锁链崩断的清响。
有温热血珠溅在眼睑,混着那人带笑的喘息:"看来要欠你八条命了......"再睁眼时己置身幽暗密道。
水珠顺着砖缝滴落,在积水里敲出更漏般的节奏。
墨漓倚着洞壁剧烈喘息,左手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锋锐如刃。
"你的手......"玉遥话音未落,忽被擒住手腕按在潮湿的砖墙上。
少年鎏金瞳近在咫尺,呼吸间萦绕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寻常人的血不可能冲破上古封印,你究竟——"轰鸣声自头顶炸响,沙砾簌簌而落。
玉遥瞥见追兵天目里游动的黑气,那分明是父亲《鲁班残卷》中记载的"噬魂咒"。
她突然发力反扣住墨漓掌心:"往戌字号砖!
指尖相触处,九瓣莲纹与山河舆图同时灼亮。
暗道尽头青铜门轰然洞开,门环上饕餮纹竟与玉佩云纹严丝合缝。
玉遥在刺目光芒中回首,望见墨漓化作兽形前最后的眼神——那鎏金瞳孔里翻涌的,分明是跨越千年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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