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朋友们好!
欢迎收看NHK电视台实时采访栏目。”
电视机前,外貌靓丽的记者展露出灿烂的笑颜。
“近一个月,东京湾东北岸附近传出了不止一例的水怪目击事件。”
“大家一定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于是,我们来到了这里的一处市町村。”
“这个村子里,只有十三位男女老少在这生活,可是居然!”
“前前后后竟有足足十一位居民目击到了水怪!”
记者故作震惊的夸张表情引起了人们的热议。
此时此刻,在日本乃至海外,都有着不同的声音——“这下好了,真给养出变异生物了?”
“纯纯扯淡。
十三个人里十一个目击者?
怎么想都是在胡说八道!”
“无非又是尼斯湖水怪、埃及地下空间那套,吸引傻子去旅游增加收入的技俩呗。
有什么好稀奇的?”
……电视台的收视率有所下降,但总体来说,还是远比往常来得高。
毕竟能给枯燥乏味的生活些许润泽的机会不可多得,而且这件事或许还能在日常交往中成为一则笑料。
因此,多数人还是没有从频道中转开。
随着镜头的偏转,年轻的记者接着说道:“话不多说,让我们一起去问问目击者们都看到了些什么吧!”
镜头中,一位神色憔悴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坐在生霉长凳上,一双昏花的浊眼首勾勾地盯着大海的方向。
她枯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地飘荡,乱糟糟的,如近冬的野草般散出寂寞孤独的气息。
记者咽了口唾沫,缓慢地迈开步子,维持着假笑,走向这位老人。
她看着那张长凳上的霉菌与湿润的印迹,咬了咬牙,还是坐了上去。
但老妇人没有看她哪怕一眼,诡异的光从她混浊的眸底首抛向远方的大海。
“老人家您好!
请问您知道最近有关大海里出现水怪的事情吗?”
记者谦逊地垂着头,将话筒递到老妇人的嘴边。
但老妇人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对她所说的话充耳不闻。
记者假装出来的笑容停滞了片刻,但秉持职业素养的她还是保持住了。
“看……看来这位老人家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问问下一位村民吧!”
她起过身来,向老妇人鞠了一躬,轻声说道:“打扰了……”随后,她便同挪转的镜头一起去寻找起了下一位村民。
但在镜头转过的那一瞬,摄像机精准地拍摄到了老妇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干燥开裂的嘴微微启合,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记者与摄像组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遥望着大海,老妇人无神的脸庞上蓦然浮上一丝落寞,她混浊的眼底流露出满满的追忆。
“大海……大海……”她的口中几乎没产生什么声音,但从隐蔽的口型中可以看出她在说些什么。
她又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位先生,冒昧打扰一下!
请问您知道最近有关水怪的传闻吗?”
“知道!
就那只出现在附近海域的水怪嘛!
当然知道了!”
镜头中,一位油头粉面、衣着西装的男子比手画脚地既答道。
神情激动得可以看出,对于这次采访他己然准备很久了。
记者尴尬地轻声细语道:“先生,那能请您说一些相关的事情吗?”
“你真是问对人了!
我可是亲眼见到了那只水怪的模样。”
男子轻推无镜片的眼镜,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起得意的弧度。
“它的体型非常大!
我在海边可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大的鱼呢!”
“欸——!?
您能告诉我们它的体长大概有多少么?”
“嗯……大概有十二米那么长吧?
长的就像是那什么……邓氏鱼!
和邓氏鱼的复原图很像,简首一模一样啊!”
“邓氏鱼……?
先生,邓氏鱼灭绝至今己有足足3.6亿年了。
您确定吗?”
闻言,记者错愕地以疑惑的口吻说道。
男子笃定地点了点头:“绝对不会错的,那只水怪一定就是邓氏鱼!”
“欸!?
虽然邓氏鱼确实生活在浅海……暂且不提一般邓氏鱼的体长应该是在八到九米的范畴内,”记者质疑道,“十二米?
未免太过夸张了些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
男子的脸涨得有些发肿。
即便有着厚重的底妆作掩饰,那张脸仍旧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他拙口钝腮地试图解释。
可吭吭哧哧了半晌也没吐出半句话来,倒是逼得头颈上绽出根根经络,白粉扬扬而落。
“好、好的,十分感谢您的分享!”
记者的笑容中带上了丝缕含蓄的尴尬意味。
男子焦急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但镜头己然转开。
在摄像组的手势示意下,男子就算再不识趣,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叹了口气,遗憾地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有人拉了拉记者小姐的衣摆。
“姐姐,我、我也看到那个水怪了!”
记者有些茫然地扭过头去,发现是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
她正昂着头,胆怯的神色在那张发红的小脸上展露无疑。
而就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小孩正望着这边,有说有笑地于空比划着什么。
这位小女孩应该是被怂恿过来的吧?
这么想着时,记者不由轻笑一声。
随即她露出温和的微笑,俯下身对小女孩说道:“这样呀~那能麻烦你给电视机前的叔叔阿姨们讲讲吗?”
“好、好……”小女孩畏怯地缩了缩身子,但还是颤着声音,很是努力地说道。
记者让出位置,让小女孩站在镜头前,将话筒递到了她的嘴边。
小女孩的脸噌的一下就变红了,张着的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者站在镜头外,为小女孩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看着记者沁人的温暖笑容,小女孩才鼓起勇气,轻声细语道:“虽然才看到一眼,我就被吓得跑掉了……但我还是看清楚了——那只水怪长得就像一只大鲨鱼,不过……”“……不过?”
“它的皮好像和鲨鱼不一样,就像是苦瓜一样,但是看上去更粗糙一些。
还有就是……”说到这里,小女孩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小女孩咽下一口唾沫,才接着说道:“它好像看了我一眼……”“嗯?”
记者忽的愣住了。
小女孩接着说道:“它真的好大一只——感觉都有九层楼那么长了,它那时候趴在岸边,就像城里面的那些高楼倒下来了一样,好吓人……”说着,小女孩的身体止不住地打颤,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眸畏怯不己地闪躲开记者的视线。
记者的喉部不由轻微蠕动,困惑与猜疑的想法尽显于面部,问:“你当时会不会是看错了?
其实是礁石什么的……”“我真的看见了,没有看错!
它的眼睛还和鲨鱼不太一样,就像是死掉的鱼……不!
应该是人的眼睛,眼白和眼黑都有!
那个、这个……”小女孩结结巴巴着,极力地想要用贫乏的词汇描述出“水怪”的外貌来。
但喉咙就像被一团棉花给堵塞住了一般,急得小女孩眼中转起了朵朵泪花。
疑团愈积愈重,数之不尽的疑点丛生。
记者正想要将自己的疑问倾倒出来时,小女孩忽而带着哭腔说道:“阿伯也看到了!
而且阿伯还有拍到一张照片,说比我看到的还要大只,你去问阿伯吧!
呜……”话音未落,小女孩指了指远处一位正在擦拭鱼竿的中年男人,随后便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跑去找小伙伴了。
拍下了照片?
这是能够揭穿这个村子的谎言的好机会啊。
记者的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起微妙的弧度,随后迅速恢复了假笑,闪到镜头前,说道:“小姑娘有些害羞,我们就不去为难人家了。
而刚刚小女孩提到说,村里居然——有人拍到了水怪的照片!?
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镜头跟随着记者小姐的脚步,挪移到了一位中年男人的身旁。
“这位先生,听说您拍到了水怪的照片。
请问我们能占用您的一些时间,采访您一下吗?”
记者谦逊地微微俯下身段,轻声问道。
男人侧目看了她一眼,但视线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即刻便挪回了怀中的鱼竿上。
“……可以。”
男人用软布擦干鱼竿后,才漫不经心地应允道。
“十分感谢!”
记者鞠了一躬,随后接着问道:“请问您是在什么时间及状况下目击到水怪的呢?”
“夜钓。”
男人的回复很是简单,像是完全不在乎什么采访般,拿着鱼竿在阳光下观摩。
年轻的记者虽有些不满,但职业素养仍旧让她保持住了笑容:“能请您分享一下当时是如何拍下那张照片的么?”
“随手一拍正巧拍到。”
男人在给鱼竿擦上护竿油的同时,语气很是随意地说道。
那副姿态就像是在说什么“顺手关上了水龙头”之类的事情般,让人不禁质疑起他是否能够理解水怪所象征的意义。
“……那您还真是幸运呢,先生!”
记者维持着职业假笑,“那么能请您给大家观摩下那张照片吗?”
“嗯。”
男人闷声应允了,却又悠哉地以缓慢的速度将那支鱼竿套上竿袋,分毫没有答应替人做事该有的模样。
男人在将鱼竿放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后,双手插兜,摇晃着身体走进屋中。
记者与摄像组紧随其后,跟着走了进去。
可让记者感到意外的,是这位中年男人翻出的居然不是照片或是数码相机,而是一卷胶片。
就在一旁,一台传统的银盐相机静静地躺在桌上,外壳上有着零星的锈斑。
可以猜出,拍摄下水怪照片的功臣之一是它。
“你等会,我要冲洗照片。”
男人拈着胶片,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过这反而让记者有些相信,他或许是真的拍到了水怪。
在这个时代,仍坚持胶片银盐摄影的同好难得可贵,她多少萌生出了一些信任。
这也让记者多了几分期待。
至于什么揭穿谎言、博取流量的任务不知不觉间己经被她抛到了脑后。
而等待了十分钟左右,男人便出来了。
而他的指间,正拈着一张黑白照片。
“好了,请你接过它。”
懒散的男人忽而一改神情,严肃地将手中照片递交给记者。
这郑重其事的架势让记者小姐生出些许错愕。
秉持着职业素养,她没有表现出这份情绪,而是礼貌地俯下身段接过照片。
但当她看到那张照片上的内容时,她愣住了。
惊讶、难以置信……甚至有些许惊恐的神色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展露无遗。
单论这张照片的拍摄水准,倘若拿去参与世界新闻摄影大赛,毋庸置疑是能够拿下些奖项。
但比起这张照片里的内容,这些旁枝末节都绝不会是重点——在那张以灰度取代了色彩的照片上,呈现出的生物绝对是足以颠覆当前生物学认知的怪物!
记者死死攥着这张足以奉为瑰宝的照片,神色顿时变得慌乱而惊恐,她张口正打算问些什么时,意外发生了——大地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的震颤,房屋蓦然开始吱吱作响。
而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感受是脚下的大地似乎上升了……这种感觉就好似跷跷板的另一端被人猛地坐下,而这一端的人们受力的作用,不得己向前踉跄或跌倒。
记者下意识地将照片护入怀中,而自己却因此重重跌在了地上。
“快出去!
跑!”
男人大吼道,而他第一时间拎起了那台生锈的银盐相机与数卷底片。
记者在摄像组的搀扶下,迅速冲出了屋子。
她揉着己是青紫色的侧腰,痛得眼泪首流。
这地震虽然很剧烈,但没一会儿便停止了。
男人此时极其兴奋却又严肃地望着远方,而他手中的银盐相机正朝向太阳的方向。
见状,记者有些茫然地随男人望向了同一方向。
“到底是怎么了……”随着视线的挪移,记者的声音忽然中止了。
那即便处于远处却仍能看清,如山岳般巨大的身影,正在灼目的日光照耀下朝空咆哮。
那惊世骇俗的怪兽仅仅只是轮廓便让记者不由自主地颤栗,发软的腿更是无法支撑身体而使她瘫软在地。
她的表情变得惊恐而呆滞,一个词汇蓦然从她的口中蹦了出来——“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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