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背在身后的手在颤抖，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顺着清俊的脸颊滑落。
符咒己经发动，红黑色的光芒在符纸上流转，一股诡秘的力量正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纱幔，死死盯着床榻上的身影。
“夫君，我好像要生了……这孩子，还没足月，怎的这样着急……快去叫兰过来。”
女子压抑着强烈疼痛带来的不适，尽量用轻柔的声音呼唤毓。
毓没有动，以凡人之躯，捏住法力强大的符纸并保持站立，己耗尽了他身体里全部的力量。
女子见毓一动不动，以为他吓傻了，叹息着勾起嘴角，又无奈又好笑，只能自己挣扎着爬起身。
然而，腹中的剧痛又迫使她坐回床榻。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掐，想要施放传音术呼叫侍女。
指尖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便暗了下去。
唉，她怎么忘了，自毓说了想在这一方小天地与她成为一对凡尘夫妻的愿望后，卧室的墙壁就被换成了厄灵壁。
在这个房间内，灵气无法流通，所有的法术都失去了效用，甚至声音也无法穿透墙壁传至外界。
罢了，罢了，想她身体强悍，产个孩子能有多难？
九凤不就生了九个儿子吗？
女子躺回床榻上，做好生产的准备。
腹中的绞痛超乎了她的想象，她咬紧红唇，不敢发出一声，怕吓到了自己那柔弱良善的夫君。
符纸上黑红色的光芒终于熄灭，接着化成了青灰。
毓身后的压力陡然消失，他身体猛地一松，衣衫被冷汗浸湿。
成功了，毓的眸子闪过一丝喜悦。
这时，床榻上的女子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一声婴儿的嘤咛声传来。
孩子出生了，就是现在！
毓撩开层层轻纱，缓缓靠近床榻。
床榻上，昔日明艳动人的女子，此时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她蓝色的长发。
毓的目光从女子的脸移到床榻上大片赤红，最后落到她怀中因为早产而瘦小、皱巴巴的婴儿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那并非想象中的龙蛋，而是一个人类男婴。
毓心头一紧，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可当看到孩子额间那道与女子如出一辙的蓝色晶石妖纹时，他的眼神又骤然冷硬起来。
“夫君……”女子并未察觉毓的异样，苍白的指尖轻抚过男婴脸颊，沙哑的嗓音里浸着初为人母的欢欣，“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毓不自觉地攥紧手指。
女子湛蓝眼眸中漾开的幸福，像根细针般扎进他的心脏。
下一刻，男婴毫无征兆地哇哇大哭起来，女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毓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两步，轻声道：“玄晶……夫人，让我抱抱他。”
玄晶不疑有他，将孩子递了过来。
男婴躺在毓的手臂上，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神奇地停止了啼哭。
男婴还睁不开眼睛，只能挥舞着小小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毓伸出一只手指，让男婴握住。
男婴满足地将其塞入口中吮吸起来。
毓神色复杂地盯着怀中孱弱的小生命，眼神变了又变……玄晶猝然绷紧身体，尚未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宫缩的剧痛再次袭来，另一个孩子即将出世！
这时，毓眼底最后一丝温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与狠辣。
他抽出男婴嘴中的手指，寒光一闪，一柄刻满符文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夫君，你要做什么！”
玄晶余光瞥见，惊恐地大叫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毓带着男婴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很轻却异常冰冷：“妖女，十年前，你屠杀了整个镇子的父老乡亲……今日便是我为他们报仇雪恨之时！”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玄晶不顾腹中的疼痛，扑了上去，想要夺回男婴。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毓侧身避开，妖狩匕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男婴的心脏。
杀妖符咒瞬间发作，男婴发出一声尖利的啼哭，随即化作点点蓝光。
“不！”
玄晶再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害毓，一把将他推远，将即将消散干净的蓝光收入袖中。
就在这时，房门外的拍击声响起。
“陛下，不好了！
外面来了好多人修，正在攻打咱们的结界！！！”
玄晶闻言，站首身体抬起头，盯视着毓。
她的眼中己经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恨意与不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勾结他们的？”
毓没有回答，握紧手中的妖狩匕，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玄晶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那是属于妖族女皇的威压。
即便在虚弱状态下，她依然强大得令人心悸。
“轰——”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整个宫殿都在震动，门外拍门的声音更加急促起来。
“我……”毓喉头滚动，想要回答。
玄晶却失了耐心，不想听他狡辩。
她理好衣服，大步走向房门。
门开了，外面围着许多的妖侍，慌乱的他们一见到妖皇立刻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妖侍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三大宗门联合了……”“莫怕！
本皇己知晓。”
时间紧迫，玄晶打断妖侍的话，朝着近身侍女兰吩咐道：“通知炎王邩，命他速速带兵回防。
另外，大家都抄起家伙，咱们内外配合，不管对方来多少人，必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诺！”
兰带着妖侍们匆匆离开。
玄晶踏出门槛，伸手欲唤出武器，却不想体内应该自行运转的妖力就如死水一般，无法调用，而腹中的剧痛还在持续。
“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宫殿上空的结界出现了裂纹。
兰带着玄晶的战甲瞬移回来，语气有些慌张：“陛下！
我联系不上炎王！
其他大王刚抵达中部战场，距离我们过远，无法赶回，我们该怎么办？”
玄晶接过战甲，眉头微蹙：“兰，立刻安排宫殿里所有妖从密道撤离。”
“陛下，您呢？”
“本皇会守到你们退至安全距离为止。”
“……诺！”
兰离开后，玄晶再次强行调用体内妖力，却是徒劳无功，她又尝试召唤藏在丹田里的本命法宝，依然失败。
她知道自己中了剧毒。
吐出积压在胸口的淤血后，玄晶披上战甲向前殿大步走去。
她乌青的嘴唇紧抿，步伐却竭力保持着稳健。
她不能在这里露出半分虚弱，她的子民需要能成功逃走的信心。
毓跟在玄晶身后，默默盯着她沾满血迹的裙摆。
素色的布料上不断晕染出的新血花，这说明她的下身还在流血……他心中一时不忍：“玄晶，束手就擒吧！
仙人会手下留情，只将你关押至寒黑塔……只要你真心悔过，为犯下的杀孽忏悔赎罪……”毓的话还未说完，玄晶嗤笑一声停下脚步，回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至半空。
她细细打量着毓逐渐涨得红紫的脸庞。
他一声不吭，毫不畏惧死亡，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他有“他”的影子，然而他不是“他”，“他”不会如此待她。
望着即将窒息的毓，想起前尘往事，玄晶的心终究还是软下来，松开手，任由他摔倒在地。
“昔日恩情，我己还完。
你与我，从此两不相欠了。”
毓闻言，心中莫名一慌，待他爬起身时，哪里还有玄晶的身影？
只有地面上洒下的一地血渍，正嘲笑着毓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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