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午夜十二点十七分下大的。
我关上解剖室的换气扇，湿漉漉的霉味反而更浓了。
护城河打捞上来的男性尸体躺在不锈钢台面上，惨白的无影灯下，他右手食指内侧的茧子泛着淡黄色——这是长期使用精密仪器才会形成的压痕，与档案里外卖员的身份格格不入。
手术刀划开肋骨的瞬间，排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这声音让我想起三年前的雨夜，孤儿院焚化炉里那些未燃尽的塑料玩偶在高温中蜷曲爆裂的动静。
刀尖挑起心脏表面蛛网状的焦痕时，头顶的紫外线灭菌灯突然频闪，蓝紫色光斑在尸体胸口拼出模糊的五线谱。
"林医生？
"值班警员小吴的脸贴在观察窗上，哈气在玻璃表面晕开一团白雾，"监控室说你这层电力不稳......"我下意识用身体挡住解剖台。
在频闪的间隙，死者左胸浮现出只有我能看见的冰霜纹路，那些六边形晶格正沿着心肌纤维蔓延，形成类似珊瑚的诡异结构。
这是高压电击致死的特征，但什么样的意外能让电流精准作用于心脏窦房结？
"可能是河底电缆漏电。
"我提高音量回答，镊子夹起一片卡在心室瓣膜的金箔。
放大镜下，波浪形的抛光纹与三个月前富豪灭门案现场的施坦威钢琴漆面如出一辙。
小吴的脚步声远去后，冷藏柜突然发出电子锁解开的"嘀"声。
第三层存放灭门案物证的抽屉自行滑出五厘米，寒气裹着檀木香在解剖室弥漫。
当我伸手去推时，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的液体——本该密封在证物瓶里的钢琴漆样本，此刻正顺着抽屉缝隙缓缓渗出。
"叮——罪案积分系统激活。
"机械音在耳蜗深处炸开的刹那，解剖台边缘凝结的霜花突然悬浮。
冰晶在尸体上方汇聚成半透明的操作界面，泛着幽蓝光芒的[环境拟态]按钮下，血红色的倒计时正在跳动：06:23:17。
我后退时撞翻了器械架，骨锯坠地的声响惊动了走廊里的夜鸮。
黑羽猛禽撞碎高窗玻璃的瞬间，冷藏柜里飞溅的钢琴漆在空中凝成箭头，首指东南方向。
透过雨幕，翡翠公馆楼顶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明灭，像极了焚化炉里将熄未熄的余烬。
"又在偷查案卷？
"陈蓉的声音裹着香奈儿五号的气息飘来。
我迅速用白布盖住尸体，她镶着碎钻的高跟鞋却己踩住垂落的金箔。
"刘主任让我提醒你，"她俯身时锁骨链坠滑出衣领，月光石表面刻着"致我的月光"，"实习生不该碰刑事案物证。
"这句话在寂静中裂成两重音调。
当她转身离去时，我注意到她后颈皮肤下有蓝光一闪而过——就像三年前火灾现场，那个在烈焰中行走却毫发无损的"领养人"颈后的微光。
暴雨拍打防爆玻璃的节奏突然变得规律。
我戴上降噪耳机想要隔绝杂音，却听见更清晰的敲击声从尸体胸腔传来。
摘掉耳机的瞬间，整具尸体开始剧烈震颤，泛着尸斑的左手猛地抓住我手腕！
"他......钢琴......"死者被水浸泡膨胀的声带挤出气泡音，"焚化炉第三根......"解剖室突然断电。
在应急灯亮起前的三秒黑暗里，我摸到尸体舌根处坚硬的金属物。
当备用电源启动时，掌心里躺着枚微型存储器，表面用血画着扭曲的五线谱。
监控屏幕雪花闪动间，翡翠公馆17栋的立体结构图在十三个画面同步展开。
当我将存储器插入读卡器时，所有显示屏突然跳转到同一个视角：穿着外卖制服的男人正跪在施坦威钢琴前组装某种装置，琴键缝隙渗出淡粉色液体，在黑白键上汇成《月光摇篮曲》的简谱。
"警告！
检测到记忆入侵。
"系统的机械音染上人性化的颤音。
视网膜突然灼痛，全息投影强制覆盖现实视野：黑衣人从琴凳暗格抽出改装电击器的画面，与孤儿院档案室燃烧的焦尸递出领养协议的动作完美重叠。
凶手右手虎口的新月形疤痕在双重影像中不断放大，最终化作锋利的弦月高悬在我意识深处。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瘫坐在满地冰晶里。
解剖台残留着人形水渍，那具尸体竟在雨停前消失了。
只有陈蓉遗落在门边的丝巾证明昨夜并非幻觉，爱马仕橙的丝绸上，金箔碎屑正拼出新的倒计时：05: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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