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暑气黏在食堂不锈钢餐盘上,姜暖握着打饭勺的指节发白。
油渍斑驳的围裙口袋里,那颗包着糖纸的薄荷糖己经被体温焐得发软——这是她给低血糖的弟弟准备的。
"喂,青菜里吃出蜗牛壳能打几折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刺破嘈杂,穿限量版球鞋的男生将餐盘重重砸在窗口。
姜暖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三个跟班,领口露出巴宝莉格纹,像群披着奢侈品外衣的鬣狗。
她舀起一勺清炒莴苣:"餐品问题可以找值班经理。
"餐盘突然被掀翻,菜汤溅在姜暖睫毛上。
男生俯身撑在玻璃挡板上,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出冷光:"这不是特困生补助名单上的姜同学吗?
听说你爸在工地...""宋砚!
"清冽的嗓音如冰锥破空。
穿白衬衫的少年拨开人群走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皮肤比瓷碗更苍白。
姜暖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缠着渗血的绷带,却稳稳按住即将倾倒的汤桶。
方才嚣张的男生瞬间泄气:"季学长怎么来食堂了...""来听你炫耀新表。
"被称作季予白的少年抬眼,浓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状的阴影。
他拾起滚落的薄荷糖放进姜暖掌心,指尖比糖纸还凉:"三号窗口的糖醋排骨,劳烦。
"姜暖机械性地打菜,目光黏在他锁骨处的红绳——褪色的中国结坠着半枚铜钥匙,和她抽屉里生锈的锁芯纹路一模一样。
晚自习下课铃响过三遍,姜暖才摸黑溜进器材室。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蜷缩在体操垫上的少年。
季予白攥着哮喘喷雾剂的手青筋暴起,校服后背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片将融的雪。
"别过来..."他哑着嗓子往后缩,撞翻的碘酒瓶在地面洇开血花。
姜暖这才看清他小腿上狰狞的伤口,玻璃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她解下马尾上的丝带:"我在护理课学过包扎。
"颤抖的指尖刚触及皮肤,就被滚烫的温度灼得瑟缩。
季予白突然抓住她手腕,呼吸喷在她耳后:"你知道宋砚为什么针对你?
"窗外惊雷炸响,姜暖看见他瞳孔里映出自己惊慌的脸。
"因为你父亲目击的工地事故,"他松开手轻笑,血珠顺着小腿流进白色球鞋,"而我的父亲,是开发商。
"暴雨冲刷着玻璃窗,姜暖用身体堵住漏风的气窗。
季予白枕在她脱下的校服外套上,呼吸渐渐平稳。
他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仿佛刚才的戾气都是幻觉。
姜暖摸出口袋里化掉的薄荷糖,轻轻放在他渗出冷汗的掌心。
第二天清晨,姜暖在储物柜发现被保鲜膜包好的校服。
洗净的外套散发着雪松香,口袋里多了十颗薄荷糖,和一张泛黄的拍立得——七岁的小女孩抱着破旧的泰迪熊,背后是尚未拆除的老式筒子楼,墙面上用粉笔画满雏菊。
照片右下角有淡蓝色字迹:2009.6.17,予白哥哥补的屋顶不漏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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