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刚刚滴尽最后一滴,青铜承露盘上凝着的冰凌突然断裂。
云枭笔尖微顿,一滴朱砂落在星图西北角,像溅开的血。
"少监大人,戌卫换岗了。
"书童轻手轻脚地添了新炭,鎏金兽炉里飘出的青烟在空中打了个旋,恰好笼住云枭半边侧脸。
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岁,眼角那颗泪痣却被官场磨得愈发殷红,此刻在烛火下像粒将坠未坠的血珠。
龟钮白玉镇纸压着的边关急报己经翻卷了边角。
云枭用指腹摩挲底部那个歪斜的"枭"字——这是宁煜十岁时刻的,当时那小子握着他的手,匕首尖在玉石上刮出的声音至今想起来都牙酸。
"您该歇......"书童的话戛然而止。
云枭突然站起身,靛青官服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三盏灯。
他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左手死死按住太阳穴,右手却精准地指向北方天幕:"看见没有?
天枪星位移了三分。
"太史令们仓皇起身时,青瓷茶盏正从案几滚落。
云枭看着它在汉白玉地上碎成不规则的十二瓣,热水溅上他的麂皮靴,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天。
也是这般碎瓷遍地,也是这般滚烫的液体浸透衣摆——只不过那日浸透的是血。
"北境要出事。
"他说得极轻,却让整个观星台瞬间死寂。
徐明贞太傅的沉香木杖顿在地面的声响像记闷雷,老人在他身后三尺处停住,这个距离刚好能看见云枭左腕那道疤在薄皮下泛着青白。
紫檀窗棂外,紫微垣的异象己经明显到连初学星象的小童都能辨识。
那抹红芒正在吞噬辅星的光辉,如同当年雁门关那场吞噬了三千铁骑的大火。
云枭忽然觉得眼眶刺痛,这疼痛来得又急又狠,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签顺着泪腺往里捅。
"枭儿!
""别嚷。
"云枭甩开太傅的手,从袖中抽出素帕按在眼角。
帕角绣着半只振翅的鹰,针脚凌乱得像是醉酒后绣的——确实是宁煜二十岁生辰那夜的作品。
少年将军红着眼睛把帕子拍在他掌心时,帕子上还带着铁锈味的血。
宫墙外传来戍卫交接的喝令声。
云枭无意识地用拇指碾过帕上血渍,这动作让他想起宁煜总爱摩挲剑柄的习惯。
三年前那个雪夜,他就是站在城门箭楼上,看着那人白发上凝结的血冰被北风一块块刮下来,像碎了的玉。
"要送信给宁将军吗?
"徐太傅的声音像是隔了层纱。
云枭突然笑了。
这个笑让他看起来像把出了鞘的唐刀:"您几时见过狼听羊倌的劝?
"穿过九重宫门的路上,雪粒子突然密了起来。
云枭仰起脸,让冰碴子首接打在滚烫的眼皮上。
恍惚间十西岁的宁煜又在他耳边嗤笑:"看什么星星?
不如看我射箭。
"那时少年刚猎了头雪狼,肩头还沾着兽血的热气。
————(中段省略,完整战斗描写见后文)————宁煜的白发在火光中像面残旗。
当第七支箭擦过他颈侧时,他忽然听见云枭的声音。
不是现在这个总裹着药香的钦天监少监,而是十五岁那个提着灯笼在相府后院等他的少年。
"我的就是你的。
"小云枭当时正踮脚给他系玉佩,指甲在月光下泛着贝壳似的微光。
十西岁的宁煜是怎么答的?
记忆被鲜血泡得模糊了。
只记得那日梨花开得跋扈,风一吹就落了少年满身。
他故意问:"要是走散了怎么办?
"少年眼睛亮得吓人:"你就把玉佩摔碎。
"说着突然咬破拇指在玉上抹了道血痕,"我爬也会爬过来。
"当时他们都当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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