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九年惊蛰。
细雨如丝,雨水顺着青瓦屋檐连成珠帘,御花园的海棠却开得妖异。
花瓣上凝着血珠般的露水,仿佛上天也为接下来这场即将到来的悲剧垂泪。
林若棠跪在慈宁宫院外冰冷的青砖上,寒意顺着膝盖渗入骨髓,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件绣着金丝昙花样式的嫁衣被宫娥用金剪绞碎——那是母亲熬了整整三个月,一针一线绣出的心血。
"哀家赏你的酒,怎么不喝?
这可是哀家赏你的,林姑娘可要识抬举啊。
"太后的声音自里屋幽幽地传了出来 ,像毒蛇吐信般冰冷刺骨。
鎏金护甲划过青瓷酒盏,太后腕间佛珠碰撞出清脆声响,像催命符般撞在林若棠的心上,那串由九十九颗血珀串成的佛珠,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太后起身走出宫殿,来到林若棠面前,林若棠抬起头,正对上太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太后的鎏金护甲在她苍白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你娘当年用海棠花蛊惑先帝时,就该想到有今日。”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讥诮与恨意,仿佛要将多年的怨毒尽数倾泻。
林若棠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颜,还有父亲那句“林家世代忠良,无愧于心”的教诲。
可如今,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宫娥将绞碎的嫁衣丢在她面前,破碎的嫁衣散落在地浸透了雨水,金丝绣线散落一地,像极了被碾碎的海棠花瓣。
林若棠的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想要质问,想要嘶吼,可最终只是咬紧了唇,任由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喝了吧。”
太后接过身边宫娥的酒杯,将青玉酒盏递到她面前,酒液泛着诡异的幽绿色,像极了毒蛇的瞳孔。
林若棠的手指颤抖着接过酒盏,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时,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来,啃噬着她的血肉。
“娘,女儿不孝……”她在心中默念,眼一闭,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喉间瞬间炸开的灼痛让她几乎窒息,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模糊。
酒盏倾覆的刹那,耳边传来刚赶过来的兄长撕心裂肺的呼喊:“棠儿!
棠儿!”
那声音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她想要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被血雾笼罩,她看见远处拼命跑过来的父亲被一个侍卫手起刀落砍下的头颅滚过丹墀,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母亲被另外两名侍卫控制着,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像破败的布偶般被拖行在雨中,母亲临死前的尖叫刺破雨幕:"棠儿,活下去!
"林若棠脑海里忽然忆起,父亲捧着昙花玉佩对准备进宫时的她说的话:"这是你外主母留给你的,切记随身佩戴。
"此刻玉佩在怀中发烫,几乎要灼穿锦缎。
林若棠的手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指甲断裂的疼痛却抵不过心中的绝望。
她的怀中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那枚外主母给她的昙花玉佩浮现出诡异的咒文。
剧痛从喉间蔓延时,太后染着丹蔻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今天本宫给你们林家备的这出戏如何?
要怪就怪你母亲,当年先帝夸她鬓边海棠好看,她就敢折了御花园的花。
"太后的笑声穿透雨幕,癫狂而刺耳。
她的身影在林若棠模糊的视线中扭曲变形,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血色在眼前晕开,玉佩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
林若棠最后看到的,是太后佛珠里游走的黑雾,如同无数扭曲的人脸。
意识逐渐消散,林若棠的指尖触到玉佩上那抹猩红。
耳边再次响起父亲生前的叮嘱:“棠儿,这玉佩是你外祖母留下的,切记随身佩戴,不可离身……”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洗不掉这场悲剧的痕迹。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林若棠隐约中听见太后癫狂的笑声穿透雨幕:"你以为重活一世就能改命?
这九重往生咒,本就是给你们林家备的!
"原来,这一切还是逃不过。
林若棠的身体缓缓倒下,耳边似乎传来遥远的梵音,仿佛有人在低声吟唱:“往生咒起,轮回门开,三生九世,因果难逃……”她的意识坠入无尽的黑暗,唯有那枚昙花玉佩的红光,像一盏微弱的灯,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意识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不受控制地坠入更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她紧紧包裹,仿佛要把她的每一丝气息都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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