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穹顶折射着幽蓝月光,第十七道玄铁锁链终于穿透我的肩胛骨,我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我被连接在祭坛中心,浓稠的魔血顺着鎏金咒文流淌,在祭坛下勾勒出北境地图的轮廓。
王兄的黑金色长袍被我罪恶的鲜血浸染,镶嵌着黑曜石的权杖重重敲击地面,惊起栖息在穹顶阴影处的血鸦。
"今夜必须看到北境战事的结局。
"他的声音像淬毒的冰刃,"或者你想让那个照顾你十年的侍女用魔骨代替锁链?
"这己经不是他第一次拿小宛的命威胁我了,我压下喉间的血腥气,闭上了双眼,额间魔纹如烙铁般灼烧。
无数金色丝线从虚空浮现,在即将触碰北境星轨的刹那,一缕猩红光晕突然缠绕住我的手腕——这是三个月来第七次在预言中看到相同的血色晶石。
"北境…会升起新的血月..."我凝视着丝线尽头的尸山血海,喘息着吐出预言,突然被拽入更深的幻境。
银发男子在月光下转身,他心口插着的正是王兄的噬魂刃。
当我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时,左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锥刺入瞳孔。
"绯零,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王兄突然掐住我的下巴,黑曜石戒指在脸颊刻出新月状血痕,血腥味中混着他袖口若有若无的月铃花香,那是姐姐最爱的熏香。
祭坛西角的噬魂烛陡然暴涨,锁链上的咒文如毒蛇般游动。
我知道他又要催动禁术强行激发我的能力,就像过去十年每次占卜时那样。
血色月光突然穿透水晶穹顶,我听见祭坛某处发出龟裂的脆响。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十二年前在魔域森林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切...都是谎言..."十年前魔域十二月的永夜祭典上,我躲在暗月城堡祭典大堂的露台,静静地看着神族使团的银马车碾碎满地月光,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在魔域看到它们了,明日,他们就会与绯诺一起去往神魔两族交界处——圣光山脉了。
绯诺姐姐的雪貂披风扫过露台围栏时,我故意把水晶杯里的葡萄酒泼在神族王子尤利纳尔的礼服上。
"零儿!
"姐姐提着裙摆匆匆回头跑来,月光在她银蓝色长发上流淌如星河,"怎么又在恶作剧?
"我盯着尤利纳尔胸前的酒渍,他雪白神袍上绽开的猩红就像我此刻翻涌的心跳。
这个总是带着晨曦般微笑的男人弯腰替我捡起因刚才举动滚落在地的石榴石耳坠,圣光萦绕的指尖触碰到我掌心时,灼痛感如毒藤蔓爬满全身,我瑟缩着收回了手。
这是魔族与神族通婚需要付出的代价,而姐姐己经戴了三个月的神族订婚戒指,据说姐姐对圣光灼伤并不敏感,只有轻微的不适,这也是神魔两族建立和平契约的契机。
"殿下该去更换礼服了。
"兄长绯默的声音裹着寒意刺入耳膜,黑曜石扳指在栏杆上敲出冷硬的声响。
他扫过我藏在背后的手,那里攥着今晨收到的匿名信笺:绘有神族纹章的信纸上写着邀约,尤利纳尔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金粉。
当露台只剩我们兄妹时,绯默突然掐住我的手腕,我袖中准备送给尤利纳尔的星辉石项链哗啦坠地,传出碎裂的声响。
"你以为偷穿绯诺的礼服就能变成她?
"他碾碎一颗滚到脚边的星辉石,深紫色瞳孔中倒映着我惨白的脸,"神族的白鸽永远不会为暗夜的蝙蝠停留。
"我与绯默向来不同于其他的兄妹,虽然获得了一个公主应有的宠爱,但唯独他只关注姐姐,也许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被宠坏的、爱惹麻烦的妹妹。
被戳破心思的我羞愧跑开,来不及看到绯默看向姐姐姐夫背影的嫉恨目光。
不远处魔域森林燃起幽绿色火焰,那是每晚的萤火星时刻,但很少有人能够近距离观看,因为那是魔域禁地。
我蜷缩在占星塔的穹顶下,用墨水在羊皮纸上勾画尤利纳尔的星轨。
三个月前他教姐姐跳神族祈福舞时,曾用神族疗愈术为我缓解魔纹反噬的疼痛。
那些带着蔷薇香气的疗愈术,比姐姐调制的安神药剂更让我沉沦。
"又在偷看尤利的命星?
"绯诺的声音惊得我打翻墨水瓶。
她雪白指尖拂过我额间的魔纹,那里因频繁占卜己经出现龟裂,"先知不该测算亲人的命运哦。
"我浑身僵硬地看着姐姐递给我的记忆水晶,里面浮现出十二岁时的画面:尤利纳尔抱着浑身血迹的我穿越魔域森林,他的疗愈术环绕我全身,而我的额间也终于显现了魔纹,那是非常罕见的先知印记。
"你总是分不清自己的情感。
"姐姐的叹息混着月铃花香,"就像当年你以为绯默讨厌你,其实从那次你受伤之后,他每晚都守在占星塔下...""那为什么他总弄坏我的玩偶!
"我拍开她的手,却撞翻藏着情诗的月光瓶。
琉璃碎片扎进掌心时,尤利纳尔突然出现在塔楼门口,他施展疗愈术的指尖与我渗出的魔血相融,在夜色里炸开一片绯红光晕。
我慌忙藏起那纸情诗,还有我画着尤利纳尔星轨的牛皮纸,却没有注意到姐姐无名指上的婚戒泛起诡异黑芒。
姐姐看出我的窘迫,拉着尤利纳尔走开了,二人相拥离开的背影刺痛了我的心脏,在他们即将消失在我视线之前,姐姐突然回头朝我跑来,拉起我的手。
"明日之后,你随时可以来圣月山脉找我。
"她将破碎的月光瓶复原后递给我,"尤利说要在圣殿给你造一座占星塔,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常住在那。
"我盯着她闪着星光的深紫色双眸,突然抓住她的袖口:"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嫁给他呢?
"寒鸦的哀鸣恰好在此刻撕裂夜空,我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我终于说出了那个腐烂在心底的秘密。
姐姐手中的月光瓶也随之颤抖了一瞬,占星塔上的夜风卷起她银蓝色卷发,仿佛海中波浪一般飘摇。
经历了近乎一个世纪的沉默,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降临,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我流泪的脸颊:"我们偷溜去晨曦峡谷看月铃花好不好?
就像小时候那样。
"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出游开始得如此平静。
姐姐卸下所有首饰,换上了我们初次学习飞行术时的旧斗篷,带我躲过准备明日婚礼的侍女和守卫,来到晨曦峡谷。
当我们在峡谷深处发现那株千年未开的血色月铃花时,谁也没注意到尤利纳尔赠送的保护结界出现了裂痕。
"零儿!
花开了!
"姐姐惊喜的呼声被金属破空声截断。
我转身时只看到漫天飘散的血色碎片,我分不清那是月铃花瓣还是血液,三支堕神金箭贯穿她后颈的魔纹,箭羽上神族祈福的咒文仍在闪耀着金芒,那些本该在明日婚礼上装饰神族马车的箭矢,此刻正浸满了姐姐的血液。
“姐姐...?”
感受到我的双唇开合了两下,漫天飘散的花瓣突然停滞在空中,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停止键。
我跪倒在地,看着姐姐指尖凝聚最后的一丝魔力,化作流光没入我眉心。
我怀中突然一轻,姐姐涣散的瞳孔逐渐失去色彩。
……姐姐的冰棺停放在祭坛中央,魔域的暴雪正啃噬着暗月城堡的尖顶。
尤利纳尔折断了自己的圣光权杖,手里攥着裂开的守护结界容器,指尖刺进掌心。
他跪在冰棺前三天三夜,首到神族长老强行灌下遗忘药剂并将他拖走。
我蜷缩在祭坛帷幔后,看着冰棺中浮起细小的冰晶,那些本该守护新娘的圣光碎片,此刻环绕在姐姐的周身。
母后将镶嵌着十二色魔晶的星冠摔在我脚边,星冠边缘的尖刺割裂裙摆,露出脚踝处浮现的枷锁印记,那是我今日使用占卜能力的证明,没想到偷偷占卜尤利纳尔星轨的行为,此刻却成了我无法解释的,弑亲的罪证。
绯默加冕那夜,暗月城堡所有月铃花在凄厉寒风中折断花茎,瞬间凋零。
他伫立在姐姐的画像前,如同一尊悲伤的佛像,画中人的银蓝色长发正被暗影吞噬,逐渐暗淡,而画框下方摆着姐姐死前攥着的星光瓶,时刻提醒着我的罪孽。
绯默给我戴上禁魔颈环的动作堪称温柔,就像儿时替我戴上生日花冠那样。
而这一次不同,戴上的是让我无法随心使用预言术的禁锢。
画像突然渗出银蓝色液体,我认出那是姐姐眼泪的颜色,绯默抚摸着画像边缘的焦痕,那里刻着微不可见的诗句:“暮色尽头,月光的新娘将在血月下重生。”
当他转身离去时,我瞥见他后颈与姐姐冰棺上相同的咒文图案。
绯默的声音裹挟着魔域永夜不息的暴雪,从身后幽幽传来,如诅咒般宣判了我的命运。
"从今日起,你就是暗月城堡的预言傀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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