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己经完结,每日发存稿,不会断更,放心看。
大晟国南方,蝉鸣撕扯着闷热的空气。
曲声慢悠悠走着沿途欣赏风景,正值夏末秋初,任汗水流过阔挺鼻梁,懒得去擦。
路旁是大片农田,稻子正在抽穗,几个农人带着斗笠没在绿浪里忙活。
夏风裹来泥土与稻花香,一片安宁静谧。
今日准备抄个近道回家,路过这个村庄。
经过一座石桥,见一群人围在那,吵吵嚷嚷。
他本就是路过,不想理会。
低头走着,只听一妇人尖利的呵斥声传来,“陆甜,你今儿有胆子跳下去,找得到尸体我就给你买个杉木棺材厚葬你。”
前几日暴雨,河水暴涨浑浊,急流带着漩涡。
陆甜转头看了一眼,刚忍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哭求,“陆松要读书,我不是日日捡菌子,做绣活儿给他挣钱吗?
为什么要把我嫁给王老爷,他都七十岁了,我不要。”
“爹,求求你了,女儿到了嫁人的年纪,求你给我嫁个好人家,是穷是富我都不挑。”
陆伯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这十里八乡,那个姑娘能值三十两?
今日我放下话了,咱村只要有人出得起,我就不让你嫁给王老爷做妾。”
“有吗?
有吗?”
陆伯年问着围观的人,个个低头不语。
大伙儿都可怜陆甜,却又没办法。
人家是正儿八经嫁女儿,又不是卖,连村长都不能说什么。
“唉,有后娘就有后爹啊。”
曲声经过一老妇,听她感叹,“可怜亲哥哥从军,生死不明,要不谁敢欺负她。”
曲声心头一凛,从不爱多管闲事的他也忍不住问一嘴。
八年的军旅生涯虽己结束,还是忍不住关心军人。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无奈摇头,“这孩子叫陆甜,三岁没了娘。
她爹再娶,第二年生了弟弟。”
“上头有个哥哥叫陆风,大她八岁。
哥哥在时,继母张桂花还收敛些。”
“五年前朝廷征兵,陆风一去不返。
头三年还寄军饷、家书,陆甜找村长回信。”
“后来没了音信,张桂花就开始作妖,说陆风死了,她儿子陆松才是陆家独苗。”
“要供陆松读书,考童生能买兵役,中秀才免兵役,她讲啥陆伯年都信。”
“这不,要把陆甜嫁给县里王老爷当妾,小姑娘死活不从,唉,今天河里怕是又要多冤魂咯 。”
老人家说得好似从容,却有深深的无力感。
听到这里,曲声己动容。
那个叫陆风,大概己经死了吧。
战事是他亲手结束的,朝廷己遣散八十万军士归乡。
可不管怎样,陆风在边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妹妹居然被后母欺辱。
令人寒心。
人群中似有人在劝陆甜,“孩子,命只有一条,你不是说朝廷没给你家寄阵亡书,你哥哥就还活着吗?
你就不想留着一条命再见见你哥?”
“这两个月不少军士都回来啦。
别你一死,你哥回来,那多冤啊,听话。”
“别过来!”
陆甜喝退要扶她翻过石栏的村长爷爷,哭得撕心裂肺,环视众人后说:“求各位叔叔婶婶,要是我哥回来,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告诉他,张桂花苛待我,不给我饱饭吃,冬日不给我棉衣穿,还要逼死我。”
“我哥若是活着回来,定会为我报仇。”
哥哥最疼爱她,她想吃肉,就去山上给套山鸡,下河给她摸鱼。
帮她做所有的活儿,一点儿都不让她累着。
哥哥十岁就给泥瓦匠当小工,攒的钱都给她买吃穿,自己舍不得花一文。
背着她田间地头跑,说要照顾她一辈子。
这么好的哥哥,陆甜舍不得。
可没办法,自己的父亲要她嫁,她不嫁就是忤逆不孝。
到官府吃一顿板子,还是会被送到王老爷那。
张桂花恶毒的声音又传来,“别做梦了,你哥两年了无音讯,跟他一同参军的二狗子都回来一个月了。”
“你弟弟现在才是陆家唯一的男丁,万一朝廷再征兵,你就不怕他又被征了去?
你就忍心看陆家绝后?”
她说这话时,瞟向陆伯年。
果然,陆伯年一张老脸突然沉下来,“你个死丫头,养你这么大,现在是该你报恩的时候了。”
陆甜抓着石栏的手开始松动,脚后跟向后腾挪,“我不!
死也不!”
曲声拨开人群,对着陆甜大喊,“别跳,战事己经结束,朝廷己经不会再强制征兵,你弟弟不用从军,你也不用嫁人换束脩。”
陆甜好似看到了希望,脚尖往前,“你怎么知道?”
曲声靠近她两步,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刚从漠北回来的,我大晟朝斥候营活捉了蛮子皇帝,北蛮群龙无首,被云麾将军杀个片甲不留,几近灭国。”
“我大晟,未来三十年无战事,自然不用强行征兵。
就算征兵,也不会上战场。”
他说完,看向陆伯年,“这位大叔,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用嫁女儿了,让她回家吧?”
众人也跟着纷纷劝说。
陆甜眼巴巴看向父亲,泪眼饱含期待。
张桂花眼珠子一转,“你说是就是,万一北边不打仗,西边打呢?”
三十两聘礼,上哪找这么好的事。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陆伯年早年也参过军,就是在西边。
那里的乌桓国比北蛮还凶残。
他说:“左右你也该嫁了,王老爷虽年老,可家境富裕。
也算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享福,别闹了,我知道你不敢跳,别拉着乡亲们在这晒太阳,热得很。”
陆甜仰起泪脸望向曲声,说了句“谢谢”,语气决绝,“不管我哥回不回来,我爹己经不是爹了,他为了三十两都会把我嫁了。”
说完,手一松,仰身落水。
一切来得太突然,众人来不及惊呼,小小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桥边。
曲声说不上来的郁闷,拿出钱袋交给村长,用极快的语速说:“帮我保管,人救上来,就是这姑娘的救命钱。”
话毕,他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村长攥紧了钱袋,生怕掉了。
所有人围在桥头,几个大婶己经到了河边,拿着自家男人的衣裳准备接应。
老妇人悠悠一句:“作孽哦,张桂花,陆伯年,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说完,拄着拐,佝偻着身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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