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视网膜又开始灼烧。
凌晨三点的老旧公寓里，他攥着止痛药瓶的手指节发白。
那些银灰色光斑在视野里游弋，像一群食人鱼啃咬着视神经。
三个月前那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了，特别是每当月圆之夜——刺啦。
金属刮擦声从防火门外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电梯间的铁皮门。
林枫看了眼手机，锁屏上跳动着血红色的03:07。
整栋楼只有七层，此刻所有住户的呼吸声都该淹没在空调外机的轰鸣里。
除了对门704室独居的张阿婆。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睡衣领口。
林枫想起昨天收快递时，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腕上缠着崭新的佛珠。
当时她笑着说最近总梦见早逝的老伴，可此刻走廊里飘来的分明是生肉腐败的腥气。
吱呀。
防火门在寂静中缓缓洞开。
惨白月光从楼道气窗斜切进来，照亮外卖员明黄色的制服。
年轻男人跪坐在704门口，手里还攥着印着"老友记粥铺"的塑料袋。
鲜红汤汁正从塑料袋底部渗出，在地砖上蜿蜒成一条猩红的小溪。
"阿婆...您的外卖..."外卖员的声音像是卡在生锈的管道里。
布满裂纹的防盗门后伸出一只枯手。
林枫看到张阿婆的指甲在月光下泛起青灰色，指节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那些暗褐色的老年斑正在皮肤下游走，汇聚成蛛网般的纹路。
"后生仔。
"老太太的嗓音混着粘稠的痰音，"你知道送餐超时要扣多少钱吗？
"外卖员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瞳孔急速扩散，手机从指间滑落，屏幕还停留在与女友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未读消息是粉色的爱心气泡："明天见家长要穿正式点哦~"张阿婆的嘴角裂到耳根。
林枫听到皮肉撕裂的声响，就像小时候撕开风干的鱿鱼干。
六颗琥珀色复眼从她浑浊的眼球里分裂而出，脊椎骨刺破驼背的伪装，八根钢锥般的蜘蛛步足撑裂碎花睡衣。
"认知污染生效了。
"林枫后背抵着潮湿的墙纸，耳鸣声中响起某个陌生声音，"普通人类会把这场面合理化成入室抢劫。
"外卖员的胸腔被蛛足挑开时，林枫看到他嘴角竟浮现微笑。
在生命最后一刻，这个年轻人眼里的怪物应该变成了持刀歹徒，而穿透心脏的利爪不过是冰冷的匕首。
但林枫看得清清楚楚。
黏连着碎肉的蛛足将尸体悬吊在半空，月光在钢锥般的尖端折射出七彩光晕。
张阿婆——或者说蜘蛛妖——的腹部裂开十字形口器，垂落的消化液在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
那些沾着粥水的内脏滑进口器的瞬间，老太太褶皱的皮肤开始褪色脱落，露出下面黑曜石般的甲壳。
手机突然震动。
林枫僵首着手指划开屏幕，锁屏上跳出一条新闻推送："江滨路发生煤气爆燃事故，外卖员见义勇为不幸遇难..."配图是正在冒烟的居民楼，日期显示是三天后。
尸体的右手无名指突然抽搐。
林枫看到外卖员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微信对话框里粉色气泡不断弹出："怎么不接电话？
""别吓我啊""我报警了！
"每条消息都在发送成功的瞬间变成广告："澳门赌场上线啦！
""您的快递单号9527...""真可怜呐。
"蜘蛛妖用张阿婆的声带发出叹息，复眼同时转向防火门缝隙，"你说是吧？
躲在门后偷看的小家伙。
"林枫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按在防火门上，不知何时结满冰霜的金属门板正在掌心下融化。
视网膜上的银斑突然暴涨，视野里的一切都覆盖上网格状光纹。
蜘蛛妖发出高频嘶鸣。
在它刚刚新生的甲壳上，林枫清楚看到六个发光的弱点，就像游戏里的BOSS血条。
当最下方的复眼开始蓄力红光时，他的身体己经先于意识扑向右侧。
水泥墙面在蛛足穿刺下轰然崩塌。
林枫在碎砖雨中翻滚，后腰撞上消防栓的瞬间，指尖触到了某种冰凉的东西。
银灰色流光顺着他的手掌缠绕而上，凝结成一柄刻满符文的汉剑。
"原来如此。
"蜘蛛妖的口器开合，腐臭的黏液滴落在剑刃上发出滋滋响声，"那位大人要找的容器..."汉剑突然发出龙吟。
林枫感觉有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大脑，无数陌生记忆在银斑中闪回：青铜鼎里沸腾的人面蛊、地铁隧道里游动的鳞片列车、还有车祸瞬间从挡风玻璃外掠过的银色触须...剑光斩落的刹那，整栋公寓楼的灯光同时熄灭。
等林枫再睁开眼时，704室门前只剩下一滩腥臭的血水。
楼道里响起慌乱的脚步声，顶楼王太太的尖叫刺破夜空："救命啊！
有强盗杀人啦！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林枫正盯着掌心逐渐消散的符文武刃。
消防栓玻璃倒影里，他的虹膜上残留着齿轮状银纹，就像某种精密仪器的瞳孔。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明晚七点，永宁路24号殡仪馆。
""记得带三炷断头香。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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