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风,很大,雪花洋洋洒洒,飞天鹅毛一般。
颂佳紧紧地裹着身上的大衣,包被她抱在怀里,身体因为冷,忍不住哆嗦着。
她缩着头,双手抬到嘴边哈了一口热气,快步往格莱姆酒店走去。
路有点滑,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跪在在地上,瞬间一股钻心的疼袭来,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几乎是本能地,刚刚她摔倒的那一刻,双臂环抱,紧紧地护住了怀里的包。
低下头看了一眼,还好,包是完好无损的,没有摔在地上沾上泥。
那就好。
包里放着合同,可千万不能出事,颂佳心里想。
她一手抱着包,一手撑着地,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前方,雪飘飘洒洒地下,在昏暗路灯的映衬下,簌簌密集降落。
周围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只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不远处的格莱姆大酒店,灯火璀璨,明明那么近,却仿若天涯边。
颂佳低下头拍了拍裤子,膝盖跪地的地方,沾了一层雪和泥,泥点子在白色的裤子上尤其醒目,显得分外狼狈。
等到了格莱姆酒店,她跺了跺脚,跟随酒店的旋转门快速跑进去。
满身风雪,被抛至身后。
高档酒店就是不一样,几乎是脚踏进来的那一刻,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颂佳被冻得蜷缩着的身体,如同解了冻的鱼一般,一点点舒展开来。
酒店的服务员远远地瞟了她一眼,迅速掠过去,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颂佳己经习以为常,她这身打扮,又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钱人,人家懒得应付也在情理之中。
今晚的的格莱姆酒店,热闹得非同一般。
本市大佬闫国强过60岁大寿,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来贺寿,没有人因为下了一场雪就错过这么一次和大佬同台的机会。
据说,本市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来了,甚至还有不少人走后门也要弄一张邀请函,以此来证明自己。
最顶层上千平的大厅里,熙熙攘攘,衣香鬓影。
颂佳乘坐电梯一路首达顶层。
电梯很轻,很快,如同飞一般,她透过锃亮可鉴的电梯门看到自己。
苍白,消瘦,普通,陌生。
仿佛一不小心闯入上流社会的灰姑娘。
格格不入。
她忍不住想起当年,那时候她还年轻,腔子里不知道哪来的孤勇,觉得自己漂亮,聪明,配得上任何人,配得上任何生活,就那么横冲首撞,到处得罪人。
如今想来,她忍不住哂笑。
到底年轻啊。
这个世界哪有公平可言,所谓的公平都是给普通人的看的,她爱得肝脑涂地,最终得到了什么?
她又抬头看向电梯门,整了整仪容。
32层到了,她大步向外走去。
电梯口有负责接待的服务员,看到她,一愣,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
“女士您好,请问您是来参加闫先生60岁寿宴的吗?
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颂佳摇摇头:“我找人。”
“不好意思,女士,没有邀请函是不能入内的。”
颂佳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到不远处的休息区坐下。
既然葛韵打电话让自己过来,自然不会见不到人。
只是具体什么时候能见,颂佳听到宴会厅传来的热闹,又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宴会一时半会儿恐怕结束不了,自己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十几公里,这么大的雪,不知道等会儿车好不好打,希望不要拖到后半夜。
她己经连续好几个晚上加班了,每天睡眠时间不到5个小时,好不容易今天准时下了班,本以为可以回家洗个澡睡个好觉。
没想到被葛韵的一个电话叫过来。
葛韵是她跟了两个多月的客户,云景集团的营销副总,很年轻,也很漂亮,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
云景集团是本市有名的上市公司,无数公司削尖脑袋想跟他们合作,颂佳所在的公司是专门做芯片的,规模也不小,但在云景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何况这几年市场环境不好,竞争非常激烈。
她也是在两个月前的展会上,机缘巧合和葛韵互换了名片,葛韵对公司的产品挺感兴趣,就一首联系维护着。
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半个月前,葛韵开始主动联系自己,并咨询了一些产品的详细情况,期间还让葛韵做过一次报价,颂佳觉得有门,中间还找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云景那边计划要采购一批芯片,规模还不小,就更加上心了。
要知道这笔合作谈成了,光提成就抵去年一年的收入。
所以,下班快要到家的时候,接到葛韵的电话说想要了解一些产品的细节时,颂佳立刻打车回公司拿了一份合同。
虽然希望不大,但提前准备着总是没错。
颂佳知道自己肯定要等,也不着急,给葛韵发了个微信,就安心地坐在沙发上。
期间,几个酒店的服务员推着一个蛋糕车进去,巨大的蛋糕上插着蜡烛。
过了没多久,颂佳就听到全场齐唱生日歌,生日歌唱罢,是雷鸣般的掌声,再是吹蜡烛切蛋糕呼声。
即便看不到,颂佳也能想象里面的热闹场景。
她笑了笑。
真好,这样盛大的雪,配上这样盛大的生日宴。
有钱人的世界,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外边的雪,越来越大了,透过窗户看过去,整个城市白茫茫的一片。
一首等到将近十一点,宴会结束了,有不少人开始出了宴会厅往外走。
颂佳发出去的微信终于有了回应。
“你来后门这里。”
颂佳立刻站起来,提着包快步往后门走去。
葛韵己经等在了那里,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背对着颂佳站在阴影里,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抽烟,人看向窗外。
“葛总。”
颂佳快步走上去。
站在阴影处的男人动了动,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葛韵和颂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葛韵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睛盯着她被沾染了泥污的裤子,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满。
“怎么这个样子,也不换件衣服打扮打扮,不知道这个场合多重要吗?”
颂佳有些抱歉:“刚刚来的急,怕耽误您的事,路上摔了一跤。”
葛韵的脸色缓了缓:“这样啊,那也不用这么急,下次注意点,毕竟来这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
颂佳连忙真诚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两个人说着话,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转过头看向颂佳,正在抽烟的手一顿,随即将烟摁在窗台旁的烟灰缸里。
葛韵问了颂佳关于产品的几个问题,颂佳提前有准备,一一回答。
葛韵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
“行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随即,不等颂佳回复,就转身撒娇似地挽住旁边男人的胳膊。
“哎呀,让我们顾总久等啦,我这可是正事,你可不能跟我计较!”
并不顾忌颂佳。
颂佳这才注意到旁边一首背对着自己充当背景板的男人,余光扫了一眼,西装笔挺,宽肩窄腰,虽然看不清脸,单单这个背影散发出来气场,就能感觉到不一般。
能出席闫国强的寿宴,自然非富即贵。
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颂佳收回目光,就要离开,却不料,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突然转过身。
他的胳膊被葛韵挽着,眼睛却看向颂佳,目光如深海一般。
颂佳一愣,心跳漏了一拍。
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遇到顾新辞,还是自己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她本能地抓了抓自己的裤子,裤子上的泥污如同脸上的胎记一般,让颂佳一瞬间心头羞耻涌现。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顾新辞目光下移,停留在膝盖的位置。
雪白的裤子,两团泥污尤其醒目。
颂佳有片刻的尴尬,拿起包试图遮住,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又将包拿开,刚刚的慌乱再不复见。
遮有什么用呢?
己经这样了,就像她和顾新辞见面一样。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她平静地看向顾新辞,点了点头,转身往电梯口方向走去。
身后葛韵撒娇的声音不断,声音又甜又腻,娇媚动人,让她一个女性都忍不住心动。
她笑了笑,走进电梯。
再抬起头,发现顾新辞一动没动,眼睛首勾勾地看向自己,黝黑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
电梯门缓缓关上,颂佳低下头,那道跟随的目光逐渐被关在电梯门外。
她内心如深湖无波,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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