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葛力姆布尔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将华贵的座椅完全吞没。
深沉青灰色的皮肤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那双炉火般赤红的瞳孔，此刻正落在下方垂首侍立的身影上。
“莉亚。”
他的声音低沉，在这空旷的殿堂里回荡。
“汇报。”
莉亚的身形显得格外纤细，半透明的浅青色肌肤上，浅绿色长发随意披散，衬得五官愈发精致。
听到魔王的命令，她微微抬起头。
“是，吾主。”
莉亚的声音轻柔，与她那看似脆弱的外表相符。
“根据您的指示，我亲自潜入了人类王国卡斯蒂利亚的王都。”
莉亚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继续说道。
“主要观察目标为人类社会中的‘约会’行为。”
“根据多日观察，该行为通常由一名人类男性与一名人类女性共同进行。”
“活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共同进食、在特定区域散步、观看被称为‘坤剧’的表演、以及长时间的无意义交谈。”
莉亚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复述一本教科书。
“谈话内容多涉及天气、食物、彼此的衣着、以及对其他人类的评价。”
“例如，男性会称赞女性的发饰，女性会询问男性对某种饮品的看法。”
“他们会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个人经历，并试图从中寻找共同点。”
“在观察到的十七次‘约会’中，有八次以双方约定下次见面结束，西次未明确后续，西次一方携款潜逃，一次双方叠在一起。”
莉亚的汇报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却又带着一种抽离感。
她详细描述着人类男女如何选择餐厅，如何为点什么菜而犹豫。
甚至连他们谈论邻居的话题，都被莉亚一丝不苟地记录了下来。
布尔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莉亚的汇报越是详尽，他眼底的赤红就越是黯淡。
这些琐碎、平淡、缺乏激烈冲突的日常，根本无法激起任何值得一提的情绪。
别说他自己那沉寂己久的酸酸甜甜系统了。
就连当初为了更好地收集情绪数据，赐予莉亚的次级系统，也毫无反应。
曾经那个因为一点小事就会战战兢兢，情绪起伏剧烈的精灵，在获得了力量后，心境也变得越来越平和。
这对于她的成长是好事。
但对于需要情绪能量来对抗魔性侵蚀的布尔而言，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突兀。
莉亚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蓄满了水汽，纯粹的恐慌与无助几乎要溢出来。
“吾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颤抖。
“是我…是我做得不好吗？
请您不要抛弃莉亚！”
“莉亚会更努力的！
莉亚可以再去人类世界！
我可以…”看着她瞬间从平静切换到哭泣的模样，布尔有些无奈。
似乎只有涉及到他本人的态度时，莉亚的情绪才会如此剧烈地波动。
正当布尔思索怎么安慰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材相对矮小，但肌肉结实的哥布林卫兵快步跑了进来，单膝跪地。
“魔王大人！”
卫兵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邀功的意味。
“巡逻队在与第三魔王莉莉丝特拉大人领地接壤的黑沼泽边缘，抓到了一伙擅自闯入的人类！”
人类？
布尔眉头微挑。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有多少人？
实力如何？
有没有反抗？”
他沉声问道。
“回禀大人，一共十二人。
实力…很弱。
只有一个像是骑士队长的人稍微强一点，但也挡不住兄弟们一拥而上。
他们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俘虏了。”
卫兵咧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似乎是什么贵族护卫队，还带着一个看起来挺娇贵的人类小妞。”
布尔心中一动。
莉莉丝特拉的领地边缘？
那可不是什么安全通道。
而且护卫实力如此孱弱，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被他手下最普通的巡逻队抓住。
这不像是精锐的渗透部队，倒更像是某种不受重视的牺牲品。
“他们自称是护送卡斯蒂利亚帝国第八公主奥萝拉，前往中立之地进行外交任务的使团。”
卫兵补充道，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连一个像样的高手都没有，卡斯蒂利亚帝国是没人了吗？
吾主！
出征吧！”
布尔没理他，反而立刻就明白了。
这位第八公主，恐怕在人类帝国中的地位，比想象中还要边缘。
否则，绝不可能连一个足以保障基本安全的高阶护卫都没有，就被轻易丢到这种混乱的边境地带。
“人都还活着吗？”
布尔问道，语气平淡。
“按照您的吩咐，吾主，都活着关押起来了，一个没死。”
卫兵连忙回答。
魔王大人虽然强大，但在吃这方面，有着奇怪的坚持。
他从不允许手下像其他魔族那样虐杀俘虏。
用魔王大人的话说，食客需要保持最基本的完整和尊重。
虽然哥布林们不太理解，但命令必须执行。
布尔点了点头。
倒不是因为他内心还残留着多少属于人类的怜悯。
穿越到这个世界，依靠系统一步步爬上魔王之位，他早己见惯了生死。
力量越强，情感越是淡漠，这是系统带来的副作用，也是魔王位阶的诅咒。
他亲眼见过第二魔王艾隆，那个曾经强大的存在，是如何因为彻底沉溺于力量而失去所有情感，变成一滩没有心智的史莱姆半神。
那是活生生的警示。
他之所以还保留着一丝人性，努力维持着与过去的连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烹饪。
魔族对于食物的品味简首是灾难，他们只在乎能量的多寡，根本无法理解美味为何物。
只有在看到智慧生物，在品尝到精心烹制的食物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纯粹的幸福和满足感，才能让他冰冷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那种细微的情绪波动，是系统难以捕捉，却又能让他锚定自身存在的坐标。
所以，他从不主动侵略人类领地，除了和人类贤者间不成文的规矩外，也是为了保留这最后一点念想。
“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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