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啄了两口金谷子,倒学起孔雀开屏来!”
王毓宁腾地起身,“哐当”一声,将茶盏掷在地上。
瓷片与滚茶溅了一地,吓得屋内几人纷纷后退。
姜卓瞪大眼睛,这还是那个乖顺听话的王氏吗?
姜允棠最为害怕,险些哭出声,莫非母亲被活活逼疯了?
“主君与主母皆在,你一个妾室,竟敢骑在姑娘头上作威作福!”
“夫人,我,我……”指尖几乎戳到鼻子,魏姈被王毓宁的这番反应打得措手不及。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一个人,此刻变得笨嘴拙舌。
王氏虽为主母,性子却懦弱无能,无论受到多大委屈,素来都不敢吭声。
摔盏骂人,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她的女儿姜允芙率先反应过来,和气开口。
“夫人息怒,若因小娘之错气坏身子,我们更要罪加一等了。”
王毓宁斜觑一眼,眉头微皱。
作为既得利益者,姜允芙自然能心平气和地做个和事佬。
反观姜允棠,有什么?
有偏心眼的祖母,宠妾灭妻的父亲,心机深沉的姨娘,事事拔尖的庶姐,还有她这个懦弱无能的母亲。
“知道有罪,还不闭嘴!”
王毓宁将姜允棠拉到身后,冷眼扫过魏姈,抬手就是一巴掌。
魏姈方才打了姜允棠,她还回去不过分。
巴掌落在魏姈的脸上,疼的却是姜卓。
“王氏,你最是菩萨心肠,今日怎么如此狠毒?”
“姈妹也是为了允棠好,这才多教导几句,你动辄打人,太不像话了。”
“姈妹”二字,听得王毓宁反胃。
这么情深似海,还不是为了利益,娶了她这个王氏女,让心尖宠沦为妾室。
她接过丫鬟新沏的茶,冷冷一笑。
“姜大人,你被人打过吗?”
姜卓茫然且惶恐:“什,什么意思?”
“谁再多嘴,我就打谁!”
“王毓宁,你疯了!”
刹那间,姜卓气得脸色涨红,唾沫横飞。
王毓宁神情淡然,只有眼里流露出嫌弃。
真恶心,口水都喷茶里了。
她随手一泼,热茶泼了姜卓一脸。
“你若是嫌我跋扈,大可休了我!”
当然,这只是场面话。
休妻断不可能,只能和离。
不为别的,只为拿走丰厚的嫁妆。
魏姈只道王毓宁疯了,愈发不将她放在眼里。
“允棠找来小厮,将我芙儿的画像挂到勾栏,难道我替芙儿鸣个不平都有错?”
她嘴里言辞激烈,手上小意温柔,替姜卓擦去茶水。
姜卓脸色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被茶水烫的。
“你自个儿教女无方,放纵她做出此等无法无天的事,竟然还敢打人!”
“教女无方?
棠儿不是你的女儿吗?
难道是我伙同外头野汉子生的?”
王毓宁不怕撕破脸,姜卓本就是个不要脸的。
“你!
你一个世家女,怎么说得出这种,这种粗俗下流之语!”
姜卓险些气昏,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他定要沦为整个盛京的笑柄谈资。
“我说得太雅,怕某些下流之人听不懂。”
“棠儿有错,我自会教导,无需尔等操心,更轮不到一个妾室动手打她。”
“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我王毓宁宁做泼妇血溅三尺,不当贤妇委屈分毫!”
王毓宁撂下冷脸,牵着姜允棠,拂袖离开知节堂,回到居住的逢喜斋。
姜允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母亲。
是母亲,好像又不是。
模样没变,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
以前无论她受多大委屈,母亲都只会说一句“他是你父亲,你该听他的话”。
逆来顺受的母亲,莫说对父亲破口大骂,说话都怕声音大了。
“母亲,你真是我母亲吗?”
当然不是!
她出身于中医世家,是三十出头就年轻有为的“老中医”!
不是现在这个斗渣男撕小妾的怨妇!
王毓宁咕噜咕噜喝下一盏凉茶,吵那么久,嘴巴都干了。
“乖乖,我当然是你的母亲。”
三天前,她在熬夜研究新病毒时,不幸猝死。
再睁眼,就穿到了这本书里。
不是开挂女主,不是恶毒女配,而是恶毒女配的妈。
根据原著剧情,懦弱无能的她,最后会被亲生女儿意外害死。
“写的什么狗屁玩意!”
姜允棠以为王毓宁还在骂父亲,贴心地靠过来给她拍背顺气。
“母亲消消气,谢谢母亲替我撑腰。”
王毓宁看向十二岁的姜允棠,眉眼与她前世极像。
如果她的蓼蓼没有生病,平安长到十二岁,肯定也是这般好看。
姜允棠抬手时,露出半截胳膊。
如玉般的细嫩手臂,遍布新旧交错的藤条伤痕。
新伤是几日前魏姈说她偷拿了珠花,姜卓亲手打的。
原身母亲明知女儿是被冤枉的,竟然连求情都不敢。
刚穿书时,王毓宁对这个窝囊身份非常排斥。
从雷厉风行的女强人,骤然成为忍气吞声的后宅妇人,天差地别的变化,让她一度崩溃。
谁知只在书里的世界过了三天,她就没办法对这个女儿不管不顾。
兴许是原身残留的母爱作祟,又或者是对前世病逝女儿的遗憾。
最重要的是,姜允棠不再是书里的纸片人。
这个小姑娘就站在她面前,她能听见她的心跳,看见她的呼吸,闻到她的香味,触碰她的体温……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东西,一声声唤她“母亲”,打心底爱着她,会哭会笑,有悲有喜。
如果放任不管,她就会走向书中的悲惨结局,被男主剜心剔骨,惨死天牢。
恶毒是她的标签,女配是她的身份,不得好死是她的下场。
她这一生,只为成就女主。
这太荒唐了!
王毓宁无法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姜允棠可以不做某本书里的主角,但她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独立人生。
对上姜允棠稚嫩的眼神,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心中深埋的某处忽而一动。
“棠儿,你为何将二姐姐的画像挂到勾栏?”
姜允棠咬了咬唇,犹豫开口。
“我与她一同作画,父亲夸她画得极好,还将她的画装裱,挂在书房。”
“父亲看都没看我的画,就骂我和……,骂我蠢钝,说我远不及姜允芙,让我莫要丢人现眼。”
“父亲说我画技拙劣,我索性画了姜允芙,送到勾栏。”
“他认出画像中人,要来打我,便是对我画技的认可。”
父亲原话是骂她和母亲一样蠢钝无用,姜允棠怕惹母亲伤心,没有说全。
王毓宁看出她的不安,以往她说出这些委屈,原身母亲都只有一句“你父亲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你要听父亲的话”。
久而久之,姜允棠便不再和母亲倾诉委屈,只用自己的方式去宣泄。
“去将你的画拿来,我瞧瞧。”
姜允棠怔了怔,旋即松口气,快步出去。
她离开没多久,丫鬟绿俏匆匆进来。
“夫人,老太太屋里来了两个婆子,将三姑娘强行带走,还说今日这三十鞭,断不会像上次那般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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