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城·民国十八年·霜降沈青黛在江雾弥漫的黎明踏入码头时,青铜铃铛正从老船工腰间滑落。
那枚刻着饕餮纹的铃铛滚过青石板缝隙,发出空荡荡的闷响,惊起芦苇丛里三两只寒鸦。
“沈小姐当心脚下。
“警员提着煤油灯在前引路,昏黄光晕扫过满地冰霜,“这具是今早捞尸船发现的,探长说非得您这样的文化人来瞧瞧。”
她拢紧灰呢大衣的立领,民国女子少见的齐耳短发被江风掀起,露出左耳垂一点朱砂痣。
怀表链子从胸前口袋垂落,鎏银表盖内嵌的照片在雾霭里泛着冷光——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遗物。
尸体仰卧在浸透晨露的草席上,绛红旗袍领口别着朵枯萎的白山茶。
沈青黛半跪下来,医用橡胶手套拂过女子青白的面庞,突然被死者颈间细痕刺得指尖发颤。
那不是普通勒痕,而是七道螺旋状淤紫,像被什么藤蔓类植物绞杀。
“死亡时间约在子夜。
“清冷男声从头顶劈落时,她正用镊子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暗红碎屑,“水温延缓了尸僵形成,但角膜混浊程度显示…”沈青黛仰起头,正撞进一双淬了寒星的眼。
男人黑色警用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皮手套握着的铜制怀表链缠在指间,表盘纹路竟与她怀中那枚如出一辙。
“霍处长!
“警员啪地立正,“这位是圣约翰大学的沈助教,今早《申报》派来的…”“我知道。
“霍临川的视线掠过她胸前校徽,左臂隐约传来青龙纹身的灼痛。
十年前霍公馆焚毁那夜,父亲书房也飘着同样的沉水香——此刻正从女尸发丝间幽幽渗出。
沈青黛忽觉怀表在衣袋里剧烈震动。
当她鬼使神差地掀开死者旗袍下摆,暗红咒文正顺着尸身腰腹蔓延,像某种古老文字在皮下血管游走。
江风骤然大作,裹着上游漂来的纸钱扑在脸上,她听见自己喉间溢出惊喘。
“别看。
“温热手掌突然覆住她双眼,霍临川的呼吸擦过耳际。
皂角混着硝石的气息笼罩下来时,女尸脚踝的铜铃铛毫无征兆地炸响,惊得围观人群轰然退散。
沈青黛猛地挣开桎梏,阴眼在剧痛中倏然开启。
血色视野里,无数透明丝线正从女尸天灵盖抽离,如蛛网般向着城西方向飘摇。
她踉跄扶住码头木桩,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母亲照片背后的符咒竟开始渗出墨迹。
“沈小姐对赶尸术也有研究?
“霍临川捡起她掉落的手帕,暗纹苏绣角上赫然是沈家族徽。
昨夜线报说青龙帮三当家偷运的南洋货里,就有批刻着同样纹路的青铜器。
江面忽传来凄厉哨音,运煤船撞开浓雾逼近栈桥。
沈青黛看着男人逆光的侧脸,他警帽檐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像藏着什么噬人的兽。
当验尸布被掀开的刹那,两人同时僵住——女尸掌心攥着的,竟是半张烧焦的《大公报》,日期停留在民国八年霍公馆惨案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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