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拔步床的青纱帐被冷汗洇湿,慕倾华骤然睁眼,玉枕上的泪痕犹带体温。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浮尘照得晶亮,沉水香的气息在鼻端萦绕,陌生的檀木气息裹着绸缎窸窣,织就一张无形的网。
"小姐!
"嫩绿襦裙的小桃扑到床前,珠钗上的碎玉叮咚作响,"您可算醒了......"少女哽咽着攥住她的手腕,腕间银铃震出细碎的哭腔。
慕倾华触电般缩回手——这不是ICU里布满仪器的塑胶床,腕上肌肤细腻,腕骨处还带着溺水后的淤痕。
记忆翻涌如潮:慕府嫡长女,母亲早逝六载,二姨娘李氏掌家,三日前被诱骗至荷花池畔......喉间泛起腥甜,她哑声唤水。
小桃忙捧来青瓷盏,盏底沉着半朵晒干的莲花,汤色浅碧,带着莲叶的清苦。
打量室内:紫檀拔步床挂着秋香色帐幔,黄花梨妆台上铜胎珐琅镜映出苍白面容,墙角博古架的汝窑冰裂纹瓶里插着半开的白梅。
"府上谁来过?
"她抚着杯沿追问。
小桃指尖绞着帕子:"老爷昨儿下朝来过,二夫人送了参汤......"尾音忽然低落。
慕倾华目光落在红漆食盒上,银簪探入汤中,针尖泛起青黑。
喉头涌上冷笑——好个李氏,表面贤惠,暗里竟下鹤顶红。
原主溺水昏迷不过是试探,这碗参汤才是杀招。
"小桃,"她按住丫鬟发抖的肩膀,"往后我的饮食,须得银针三试。
"见少女懵懂点头,又问:"母亲的陪嫁庄子......""清荷苑。
"小桃忽然捂住嘴,"夫人临终前说......说等小姐及笄......"叩门声打断话语。
鸦青缠枝莲纹的身影裹挟着檀香闯入,腰间玉带玉佩相撞:"倾华,可好些了?
"慕倾华认出父亲慕明远,吏部尚书的朝服还带着晨露。
帘栊轻动,黛色裙裾闪过——二姨娘李氏,鬓边东珠随步子轻晃,金护甲划过妆台发出刺耳声响:"老爷瞧瞧,大小姐醒了也不梳洗,成何体统?
"她掀开食盒,"昨儿送来的参汤也不喝,莫不是嫌弃妾身的心意?
"慕倾华忽然剧烈咳嗽,汤药泼在李氏裙裾上。
"作死!
"李氏跳脚,金护甲划破帐幔。
慕倾华倚着床头,指尖将染毒的银簪藏入袖中:"妹妹的参汤......"忽而干呕,"怕是......"慕明远脸色骤变:"传太医!
"李氏踉跄后退,撞翻博古架,冰裂纹瓶碎成齑粉。
小桃扶住小姐,见她掌心掐入血迹——袖中银簪的锋芒,正扎进皮肉。
暮色漫过窗棂时,太医战战兢兢禀报:"参汤含鹤顶红......"慕明远拍碎茶盏:"李氏!
"庭院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夹杂着妇人的哭嚎。
慕倾华倚在软枕上,任小桃包扎伤口。
"小姐何苦伤身?
"丫鬟抽泣。
她望着帐顶的并蒂莲纹:"不伤己,焉能伤人?
"指尖抚过腕间淤痕,"去取母亲的陪嫁账本。
"泛黄的宣纸记载着清荷苑三十六顷良田,还有苏州织造局的股契。
慕倾华指尖划过母亲的朱批,墨迹己有些许晕染:"明日去清荷苑。
"小桃迟疑:"二夫人......""她此刻自顾不暇。
"慕倾华合上账册,"去库房取母亲的翡翠镯——该让那些蟊贼知道,慕府的家业,姓慕。
"更深露重时,西跨院传来动静。
慕倾华隔着窗纱,看见李氏的陪房王嬷嬷鬼祟经过。
她摸出怀中银簪,针尖的青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一局,不过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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