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林小满攥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下摆,盯着讲台上那支断成两截的粉笔。
班主任老张的咆哮混着雷声在耳边炸开:"又是你!
这个月第三次弄坏公物!
""老师,真的是粉笔盒自己掉下来的......"他话音未落,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王强带着汗臭味的呼吸喷在他耳后:"穷鬼,赔不起就老实承认。
"放学的铃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小满把书包顶在头上往家跑,泥水顺着胶鞋裂口灌进来。
转过村口老槐树时,一道紫雷劈在身前三米处,震得他摔进泥坑。
有什么东西在闪电里泛着金光,半截铜铃卡在树根裂缝中,铃身刻着歪歪扭扭的"齐天大圣"。
"这破铃铛比我爷爷的夜壶还旧。
"他用袖子擦掉泥浆,铜铃突然烫得像块火炭。
七十二道金纹从铃铛里窜出来,在空中凝成个毛脸雷公嘴的虚影。
"小子,接住俺老孙这份造化!
"那影子一挥手,金纹化作流光钻进他眉心。
林小满感觉有团火在血管里横冲首撞,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蟠桃园偷桃的狡黠,炼丹炉里翻腾的火舌,五指山下飘落的积雪......再睁眼时雨己经停了,掌心的铜铃碎成齑粉。
他鬼使神差地默念刚浮现在脑海的口诀,想着教室窗台上的麻雀,下一秒视野突然拔高,扑棱着翅膀落在槐树枝头。
"吱吱!
"林小满被自己的叫声吓到,扑腾着摔进落叶堆。
变回人形时校服裤脚还沾着根褐色羽毛,远处传来母亲焦急的呼唤:"小满!
你爸的轮椅卡在村口石桥上了!
"泥水在青石板缝隙间奔涌,林小满跑得校服后背都洇出汗渍。
石桥边歪斜的木轮椅被枯枝卡住轮轴,父亲佝偻着腰正试图弯腰去够,浑浊的河水己经漫到脚踏板。
"爸你别动!
"他刚要冲过去,却看见一抹浅蓝色身影蹲在轮椅旁。
女孩马尾辫发梢扫过青石板的积水,白球鞋沾满泥浆也浑不在意,正用素描本垫在轮椅下当临时千斤顶。
"老伯您扶稳把手。
"她的声音像山涧新融的雪水,林小满这才发现她校徽是县一中的烫金款。
少女仰头时露出沾着水珠的睫毛,忽然转头冲他喊:"发什么呆呀?
快来搭把手!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人家看了半分钟。
掌心残留的麻雀羽毛突然发烫,默念口诀时耳后窜过电流般的酥麻感。
轮椅在两人合力下猛地弹起,父亲枯树皮似的手攥住他小臂:"满娃,这闺女非要把伞塞给我......"雨丝忽然又密起来,林小满这才注意到女孩半边肩膀都湿透了。
她弯腰捡起泡烂的素描本,纸页间隐约能看见石桥的速写,右下角签着清秀的"苏浅夏"。
"我叫林小满。
"他慌忙脱下校服外套要递过去,突然发现袖口磨损处不知何时变得平整如新。
河水倒影里,那个总被王强嘲笑"瘦猴"的自己,眉眼竟透出几分花果山水帘洞的灵秀之气。
苏浅夏噗嗤笑出声,鼻尖沾着两点雨水:"你们村孩子都这么爱发呆吗?
"她忽然凑近半步,"你眼睛里有金色的小星星哎。
"他惊得后退撞上桥栏,这才想起铜铃碎裂时涌入记忆的警告:每用一次变化术,妖相便深一分。
远处母亲举着破伞匆匆赶来,苏浅夏己经背好画板挥挥手:"明天我还来画后山的野柿子林哦。
"父亲:“要不你们两个先看看我?
我还卡着呢”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林小满下意识掐了个避水诀。
轮椅下淤积的雨水诡异地绕开轮胎,苏浅夏回头时正看见少年耳后金毛一闪而逝,河面倒影里分明是只抓耳挠腮的赤目小猴。
"县一中的?
"林小满攥着湿透的校服,看着苏浅夏背包上摇晃的玉兰花挂饰,"我...我在三班。
"少女正在拧马尾辫上的雨水,闻言转过头来,画板边沿还粘着片柿子叶:"你就是那个化学竞赛满分的林小满?
"她眼睛突然亮起来,"上周国旗下讲话怎么没看到你领奖?
"桥洞下的积水映出他发红的耳尖。
其实奖状此刻正垫在自家漏雨的窗台上,王强用马克笔涂改后的"林小狗"字样还清晰可见。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着打断对话:"满娃,请同学来家喝碗姜汤吧。
""不用了叔叔。
"苏浅夏掏出碎屏的手机晃了晃,"我订了村头民宿,明天要去后山......""后山石崖最适合写生!
"父亲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女孩腕子,"满娃他娘腌的野莓酱,配玉米饼子最香。
"老人眼角的皱纹堆叠成奇异的图案,"当年就是在柿子林捡到小满的。
"林小满浑身一震,耳后尚未褪去的金毛突然发烫。
苏浅夏若有所思地瞥过他泛红的眼尾,画板夹层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符纸:"那就麻烦您啦。
"三天后,后山柿子林……晨雾漫过青石板时,苏浅夏的素描本己经铺满石台。
林小满蹲在五米外的灌木丛后数蚂蚁,校服口袋里塞着母亲硬塞的鸡蛋饼。
少女脖颈后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笔尖沙沙划过纸面。
"你是来当保镖还是来喂蚊子的?
"苏浅夏突然转头,炭笔在指尖转出残影,"过来帮我调水彩。
"他踉跄着撞翻画箱,才发现颜料管上全贴着日文标签。
少女发梢的茉莉香混着松节油味道扑面而来:"你手指沾到群青了......"她突然用尾指抹过他手背,冰凉的触感惊得他打翻调色盘。
山风就在这时突然变调。
五个穿着铆钉皮衣的青年晃出柿子树后,领头那个刀疤横贯左脸,翻卷的皮肉像条蜈蚣趴在颧骨上。
"小妹妹画人体吗?
"刀疤男吐掉烟头,露出满口黄牙。
旁边歪嘴的胖子用钢管敲打掌心:"哥哥们给你当模特啊。
"林小满把苏浅夏护在身后的瞬间,后腰己经挨了一记闷棍。
剧痛让他想起王强往他课桌倒红墨水那天,但这次有温热的呼吸贴在耳后:"快跑,去叫人!
""还挺护食?
"刀疤男揪住他头发往石头上撞,却在碰到他耳后金毛时怪叫缩手。
林小满趁机抄起画架横扫,木框在胖子脸上炸开碎屑。
他分明看到苏浅夏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罗盘状的东西,却硬是咬着牙没用口诀。
苏浅夏赶紧报警,手抖的厉害当警笛声从山脚传来时,林小满正被按在泥地里。
血模糊了右眼,但他清楚看见苏浅夏颤抖的指尖抚过他眉骨伤痕。
少女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掉在他掌心,带着体温的塑料圆片硌得人生疼。
"你是傻子吗?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像羽毛扫过心尖,"他们带刀了啊!
"没事的:我妈说了,男孩子就应该学会保护好女孩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石壁上,林小满终于注意到苏浅夏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莲花胎记——和铜铃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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