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竹迹

第一章 血染的速写本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我咬着速写笔的金属卡扣，

笔杆上已经布满细密的齿痕。七月末的云江市像个漏水的蒸笼，

连台灯照在数位板上的光都带着粘稠的热气。

"第十二页......"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页码喃喃自语，

数位笔在图层上勾出最后一道弧线。画面里穿校服的少女正从教学楼顶坠落，

裙摆像破碎的蝴蝶翅膀般绽开，而地面等待她的不是水泥地，

是密密麻麻竖立的铅笔——笔尖朝上，在月光下泛着獠牙般的冷光。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我下意识甩开数位笔。那支用了三年的wacom笔正在渗血，

暗红色液体顺着笔尖滴在数位板上，在坠楼少女的裙摆晕开一朵曼珠沙华。隔壁传来剁肉声，

王阿姨又在准备明天的包子馅。我抓起纸巾胡乱擦拭，发现指腹根本没有伤口。再抬头时，

数位板洁净如新，仿佛刚才的鲜血只是空调滴水造成的幻觉。

手机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疯狂震动。"漫漫！你看到本地新闻了吗？

"编辑林小秋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云江二中......有个高三女生跳楼了，

和你今晚交的稿子......"我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往阳台跑。

老式防盗窗把夜空割成碎块，对面筒子楼三层某扇窗户亮着刺目的蓝光，

那是警车的顶灯在旋转。楼下绿化带旁拉起的警戒线在夜风里飘荡，像一条被斩首的黄蛇。

"死者叫陈雨婷。"小秋发来的新闻链接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十七岁，美术特长生，

今早刚在省素描大赛拿了金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陈雨婷——这个名字在记忆深处泛起猩红的泡沫。十二年前的儿童公园，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被三个初中生推进人工湖，为首那个扎着紫色水晶发卡的女孩，

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不会游泳还装什么白天鹅？"她踩着我的校服外套，

看我在淤泥里扑腾，"你妹妹不是市游泳队的吗？怎么不来救你？

"我扶着生锈的消防梯发抖，后背的冷汗把睡裙黏在皮肤上。楼下警笛声渐渐远去，

而我的速写本摊开在茶几上，最新一页的少女坠楼图右下角，

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第一个。晨光爬上防盗窗时，门铃响了七遍。

我从猫眼里看见两枚银色警徽，年长那个的眉骨有道蜈蚣状的疤，

年轻女警手里的记录仪闪着红灯。"苏漫女士，我们在死者手机里发现了您的漫画连载。

"周正队长出示的截图上，陈雨婷的微博头像正是我昨晚画的坠楼少女，

"死亡时间凌晨1点到2点，请问这段时间您在做什么？"落地镜映出我苍白的脸，

锁骨处的淤青正在发紫——那是昨晚在消防通道被流浪猫抓的。当我指着伤口想要解释，

却看见镜中自己身后站着穿白裙的小女孩，她的长发滴着水，

在地板上汇成歪歪扭扭的字迹：姐姐，该画下一个了。

第二章 溺亡的素描解剖室的白炽灯管在周正眼睑上跳动，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冷冻柜发出细微的嗡鸣，空气里漂浮着福尔马林与茉莉花茶混合的诡异香气。

"死者右手指甲全部外翻。"戴着金丝眼镜的法医掀开白布，

陈雨婷青灰色的手掌像朵枯萎的睡莲，"我们在甲缝里发现了这个。

"证物袋里躺着几缕墨绿色絮状物。周正凑近时闻到潮湿的腥气，

像是暴雨过后老墙根滋生的苔藓。落地窗外忽然滚过闷雷，他想起女儿书桌上的生态瓶，

那些随水流摆动的丝藻。我蜷缩在公安局调解室的塑料椅上，审讯单面镜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三个小时前他们扣押了我的数位板，

现在那上面应该还停留着陈雨婷坠楼前的面容——她张开的嘴唇不是惊惧，而是凝固的微笑。

"你妹妹苏晴失踪那年，陈雨婷十五岁。"周正把现场照片推到我面前，

女孩后颈处有道月牙形伤疤，"儿童公园监控拍到你们姐妹最后出现是下午四点，

而陈雨婷的补习班签到记录显示......"我的耳朵突然灌进水流声。

照片里的尸体开始膨胀，陈雨婷的校服领口钻出滑腻的水草，她的眼球在镜片后融化，

变成两团游动的蝌蚪。空调出风口滴落的水珠砸在锁骨淤青上，我猛地蜷缩起来。

"我要去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时，瓷砖缝隙渗出铁锈味。镜中我的倒影正在褪色，

另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从背后浮现。少女苍白的脚踝缠着渔网状的勒痕，

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洗手台上拼出"游泳馆"。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身时撞进周正怀里，他警服第二颗纽扣硌得我额头生疼。

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皮夹内袋露出的照片边角，穿舞蹈服的女孩在阳光下旋转，

裙摆扬起的角度和陈雨婷坠楼时一模一样。云江游泳馆的氯气味道让我作呕。

更衣室储物柜的127号铜锁已经锈死，管理员说这是十年前市少年队留下的旧物。

当警员用液压钳破开柜门，霉变的泳衣上趴着只透明虾尸。"今早保洁员发现的。

"周正戴上乳胶手套，镊子夹起一张被水渍晕染的速写。画中少女沉在池底，

长发如水草缠绕在跳台支架上，她的右手食指指着更衣室挂钟——三点十五分。

我口袋里的自动铅笔突然发烫。

速写本最新一页不知何时多了幅草稿：戴泳帽的女孩浮在消毒池，她的嘴唇被池水泡得发白，

掌心攥着半枚水晶发卡。游泳馆顶棚的玻璃突然炸裂，尖叫声中有人大喊"救护车"。

我抬头看见穿蓝色泳衣的身影从十米跳台坠落，她的血在池水里绽开时，

挂钟时针分针正好重叠在数字三。周正按住我肩膀的手在颤抖。在他冲进消毒池捞人时，

我看见看台最高处坐着穿白裙的小女孩，她晃动的双腿下积着一滩水渍，

正慢慢漫向警察遗落在长椅上的物证袋。暮色爬上解剖室窗台时，

我听见新来的实习警员在茶水间嘀咕："两个死者都参加过十二年前少儿游泳联赛，

你说苏漫妹妹的失踪案......"窗外掠过一只夜鹭，它的影子投在审讯记录上，

像一道未干的血迹。周正把尸检报告摔在桌上，陈雨婷指甲缝里的藻类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

是云江支流特有的颤藻品种——而那条支流，在2011年市政改造时就已被填平。

第三章 倒影里的刽子手殡仪馆的冷藏柜发出齿轮转动的呻吟，

我盯着自己呼出的白雾在金属柜门上晕开。周正掀开白布时，

消毒水味里混进了腐烂的荷花香——这是今天第二个溺亡者，市游泳队的助教林玥。

"死亡时间下午三点十五分，和你速写本上的标注完全一致。"周正用证物袋拍打掌心，

他眼底的血丝像某种寄生植物，"更诡异的是，林玥十年前参加过少儿游泳联赛，

和你妹妹同组。"我后退时撞翻了不锈钢托盘，

手术钳掉落的声音让我想起童年时厨房的碗柜。林玥浮肿的脚踝上有圈淡青色淤痕，

和妹妹失踪那天脚腕上的渔网纹路如出一辙。"苏小姐似乎对尸体很熟悉？

"年轻女警突然挡住逃生通道，她的胸牌上刻着"秦月"，

警号末尾四位是0427——妹妹的生日。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爆闪，

林玥的手指在强光下诡异地抽搐。我看见她泡发的指缝间夹着片鱼鳞状的反光物，

那是陈雨婷生前最爱的水晶发卡碎片。周正的手机在此时响起《致爱丽丝》的旋律。

他接电话时喉结剧烈滚动，转身时警服后襟沾着块暗红色污渍，像极了速写本上晕开的血渍。

暴雨砸在警车顶棚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后视镜里，秦月的瞳孔偶尔闪过诡异的灰白色，

像被强光直射的猫眼。当车驶过云江大桥时，她忽然指着护栏外："苏小姐你看，

那是不是你妹妹？"我转头瞬间，挡风玻璃上突然爬满蛛网状裂纹。桥墩下的漩涡里，

穿白裙的小女孩正仰头微笑，她的脖颈处缠着水草编织的项链，

每颗"珍珠"都是人眼的形状。周正急刹车时我的额头撞上前座椅背。血腥味在口腔漫开，

后视镜里的秦月正在补妆，她唇膏的颜色和速写本上的血渍一模一样。"到了。

"周正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儿童公园的旋转木马正在播放走调的生日歌，

十二年前我和妹妹就是在这里被陈雨婷围堵。如今滑梯旁的老槐树上缠满警戒线，

树洞里有团湿漉漉的毛线。我蹲下时听见水珠滴落声。树洞深处嵌着枚贝壳发卡，

紫水晶缺了个角，和殡仪馆尸体手里的碎片完美契合。

发卡背面用指甲刻着"TYT"——陈雨婷名字首字母。"姐姐。"身后传来稚嫩的呼唤。

我转身时踩到积水里的枯叶，八岁模样的苏晴正坐在秋千上晃荡，她的小白鞋沾满河泥，

裙摆滴落的水在沙坑里汇成箭头，指向人工湖方向。周正的皮鞋碾碎了水渍图案。

他举着从树洞取出的密封袋，里面是半张被泥浆浸泡的合影——十二岁的我抱着获奖证书，

身后站着穿泳衣的林玥，而角落里有只模糊的手正伸向妹妹的后颈。

"这是从市政档案馆找到的。"周正的手指按在照片边缘，"当年少儿游泳联赛的庆功宴，

你和林玥都在场，为什么笔录里从没提过？"我喉咙里涌上藻类的腥甜。

记忆像被撕碎的报纸，只记得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陈雨婷突然打翻了我的柠檬水。

而现在照片上那片水渍里，隐约浮出张人脸——是如今已发福的游泳馆管理员。

人工湖的芦苇丛突然惊起夜鹭，秦月的惊呼声从湖心亭传来。我们赶到时，

她正对着石桌上一堆湿透的作业本发抖。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苏晴的名字，

内页每道错题旁都画着哭泣的小人。"这些是今早漂到岸边的。"管理员擦着汗，

他腰间钥匙串上挂着鲤鱼挂件，"说来奇怪，

人工湖十年前就抽干改建喷泉了......"周正翻开作业本的手突然顿住。

在数学期末考试的59分旁，有用红笔画的绞刑架，落款日期是妹妹失踪前三天。

而绞索的绳结画法，和我昨晚画的坠楼少女颈部的淤痕完全相同。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耳边响起细碎的啃食声。月光下，那些作业本上的泪痕开始蠕动，

化作透明的小虫爬向秦月的制服裙摆。她尖叫着拍打时，我瞥见她后颈处有块胎记，

形状与陈雨婷尸体上的月牙疤痕分毫不差。周正突然拽着我往后退。

湖心亭的木地板缝隙里渗出黑水，渐渐凝成个小女孩的轮廓。她手里握着把美术刀，

正将照片上的林玥一点点裁下来。当刀尖转向合影中的我时，周正的配枪突然走火，

子弹擦着我耳畔射穿了亭柱。硝烟中有鱼腥味蔓延。我瘫坐在潮湿的青砖地上，

看着弹孔里缓缓流出浑浊的湖水，里面混杂着陈雨婷的紫色美甲碎片。秦月跪在不远处干呕，

她警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渗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第四章 窒息的水银灯物证室的紫外线灯管滋滋作响，

我隔着防护玻璃看周正戴三层手套打开密封袋。林玥尸体上提取的藻类在培养皿里舒展，

像极了妹妹失踪那天，我从人工湖里捞起来的水草。"这是第七次尸检。

"周正的声音带着解剖刀的寒意，"陈雨婷的肺泡里有喷泉雕塑的石膏粉末，

而林玥指甲缝嵌着十年前停产的英雄牌钢笔漆片。"我数着他白大褂上的纽扣转移注意力，

直到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有道环形疤痕——和照片上拽着妹妹后颈的手一模一样。

窗外的雨丝突然变成垂直的银线，警局外墙爬满深绿色苔藓。秦月端着咖啡撞开门时，

我正对着物证照片发抖。她警服领口沾着星巴克美人鱼logo，

而那杯拿铁表面用奶泡画了只扭曲的白天鹅。当她把咖啡递给我，

杯底黏着张被水浸透的发票，消费时间显示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林玥的死亡时刻。

"市政厅刚送来失踪儿童档案。"周正抽出泛黄的卷宗，苏晴的证件照突然开始渗水。

我伸手去擦，却摸到照片背面凸起的刻痕，那是用圆规尖刻的四个数字：0427。

走廊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们冲出去时，保洁阿姨瘫坐在洗手间门口，

拖把桶里漂着几缕紫发——陈雨婷染发剂是同色系的葡萄紫。周正踹开隔间门的瞬间，

镜面上用剃须膏写着：第四个。抽水马桶里泡着台老式拍立得，

秦月捞出相纸时我们同时屏住呼吸。渐渐显影的画面里，穿白裙的小女孩正在给玩偶缝眼睛，

她身后的日历用红笔圈着今天的日期。玩偶穿的碎花裙，和妹妹失踪当天是同一款式。

"这是张副校长的办公室！"秦月突然尖叫。

照片角落的檀木笔筒上刻着"云江二中特聘专家"，而笔筒里插着的钢笔，

正是林玥指甲缝里那种英雄牌老款。解剖室的警报器突然嘶鸣。我们折返时，

培养皿里的藻类正在疯狂增殖，菌丝爬上显微镜目镜，在镜片上组成二维码。

周正扫码时手背青筋暴起，网页跳转到市游泳队2009年的表彰名单，

林玥的名字后面跟着个被涂抹的编号：0427。暴雨砸在副校长办公室的落地窗上，

我握紧口袋里发烫的美工刀。周正撬开上锁的抽屉时，掉出盒未拆封的速效救心丸，

生产日期是妹妹失踪后第七天。秦月突然指着书柜最高层："那个奖杯底座在反光。

"我踮脚取下蒙尘的奖杯，青铜底座背面黏着张糖纸。十二年前的橘子硬糖，

包装纸上印着褪色的卡通鱼，和游泳馆管理员钥匙串上的挂饰相同。

糖纸内侧用荧光笔写着：目击者必须死。"副校长是当年游泳联赛的赞助商。

"周正擦拭着奖杯上的指纹，"他昨天请假去参加女儿婚礼，

但是......"秦月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话，来电显示是物证科。她按下免提时，

听筒里传来法医颤抖的声音："林玥的胃容物检测出氰化物，

和上个月结案的投毒案......"我手中的奖杯突然坠地。底座裂开露出微型存储器，

插入电脑后弹出的视频让我血液凝固——十二年前的庆功宴更衣室，

副校长正往我的运动饮料里倒白色粉末，而虚掩的门缝外，陈雨婷的紫色发卡一闪而过。

周正突然扯掉电源线。显示屏黑掉的瞬间，我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秦月举起的警棍。"小心！

"我扑过去时头皮掠过凉风，警棍砸碎鱼缸，血鹦鹉的尸体在地板上弹跳，

染红了苏晴的作业本。秦月的唇膏晕染到下巴，像刚吸过血的僵尸。

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鱼形胎记，和物证照片里陈雨婷后颈的疤痕完美重合。

周正掏枪的手突然僵住，因为秦月掀开的衣襟下，绑着排装着蓝藻液体的针管。

"当年你们四个。"我退到窗边，雨水灌进后颈，"陈雨婷、林玥、副校长，

还有那个总躲在暗处的......"消防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月突然抽搐着倒下，

她后颈插着枚鱼形飞镖，和游泳馆更衣柜里发现的完全一致。周正拽着我躲进档案柜时，

我看见他皮夹里掉出的照片——穿舞蹈服的女孩后颈，也有条鱼形疤痕。

副校长办公室的暗门在书柜后缓缓开启，霉味裹挟着血腥味涌出。台阶上的水渍闪着磷光，

像无数双眼睛。我们下到地下室时，水银灯照出整墙的监控屏幕，

其中一个画面正实时播放我的公寓——穿白裙的小女孩坐在我的数位板前画画。

培养槽的玻璃映出我扭曲的脸。漂浮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尸体穿着碎花裙，

她的右手食指缺失，指骨处镶着枚校徽——云江二中教师特供版。周正突然跪倒在地，

他的配枪对准培养槽："婷婷，爸爸找到你了。

"第五章 缝合的恶童周正的枪口在培养槽玻璃上磕出裂痕，

福尔马林溶液混着血丝从裂缝渗出。我捂住口鼻后退，踩碎了满地玻璃药瓶。

那些泡发的胶囊里裹着彩色糖纸，和副校长书柜里发现的证物如出一辙。

"三年前婷婷被推进地铁轨道时，监控拍到陈雨婷在闸机口笑。"周正的手指在扳机上痉挛，

"这些畜生连未成年人的命案都能篡改......"地下室的排风扇突然倒转，

吹落墙角的蛛网。飘落的灰尘在监控屏幕前聚成个人形，穿白裙的小女孩正朝培养槽招手。

溶液里的尸体突然睁眼，缺失的食指处钻出条透明蠕虫，在空中拼出0427。

秦月的呻吟声从楼梯口传来。她脖颈处的鱼形飞镖开始融化，流出的蓝色黏液腐蚀着警徽。

我捡起她掉落的手机，最近通话记录显示昨天凌晨三点，联系人备注是"鱼食供应商"。

"别看！"周正突然调转枪口对准我，他眼白布满血丝，"把物证放下，

否则我不得不......"培养槽轰然炸裂的瞬间，我扑向最近的监控屏幕。

福尔马林淋湿了键盘，所有画面同时跳转到十二年前的游泳馆更衣室。镜头里，

副校长正把昏迷的苏晴塞进127号储物柜，而柜门缝隙里伸出只小手，

在水泥地上用血画了颗六芒星。周正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警服左胸口袋渗出深色污渍，

撕开的衬里露出张折叠的诊断书——晚期肝癌，确诊日期是女儿忌日当天。

沾血的钢笔从他袖管滑落，笔帽上刻着游泳馆管理员的工号。"爸爸错了。

"他对着碎裂的培养槽呢喃，枪管抵住下颌的瞬间，地下室灯光骤灭。应急出口的绿光里，

穿护士服的女人正在给手术台绑皮带，她转身时口罩滑落，露出秦月裂到耳根的微笑。

我摸黑撞开通风管道栅格，铁锈割破了虎口。管道里弥漫着熟石膏的气味，

爬行时膝盖不断压碎风干的蜗牛壳。前方透进的月光里，浮现出成排悬挂的校服，

每件袖口都绣着不同年份的0427。下方传来钢锯切割骨头的声响。我从通风口往下看，

秦月正在给周正注射琥珀色液体，他抽搐的右手在地面抓出血痕，

拼出的图案正是苏晴作业本上的绞刑架。消毒柜的玻璃映出秦月后颈，

那里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用纹身遮盖的缝合线。手机突然在裤袋震动，

是林小秋发来的紧急邮件。附件里十年前市政工程招标书显示，

人工湖填埋工程实际由副校长胞弟承包，而验收当天唯一在场的监理员，

正是如今游泳馆管理员的父亲。管道尽头传来孩童嬉笑声。我钻出时掉进废弃泳池的深水区，

池底铺满发黄的考卷，每张都画着溺水的小人。穿白裙的小女孩坐在跳水台上晃腿，

她扔下的石子在水面荡起涟漪，

映出我公寓的实时画面——数位板自动绘制着副校长上吊的草图。池壁突然渗出沥青状液体，

裹住我的脚踝往水底拖拽。挣扎间摸到池底有个金属匣子，打开是盘老式录像带。

封面用蜡笔画着四个手拉手的小人，其中一个的裙摆涂成紫色。更衣室方向传来脚步声。

我躲进淋浴间时，录像带开始自动播放。十二年前的暴雨夜，

陈雨婷和林玥正在给昏迷的苏晴换装，而镜头外有双手递过针线——那枚尾戒的样式，

和秦月今天戴的完全一致。"找到你了。"秦月的声音混着水声回荡，

她手里的解剖刀滴着周正的血。我退到储物柜区时，127号柜门突然弹开，

霉变的泳衣下压着本塑封日记。苏晴稚嫩的笔迹在某一页被水渍晕染："姐姐，

那个戴鱼项链的警察阿姨说要带我玩捉迷藏......"泳池照明灯突然全部亮起。

秦月站在跳水台边缘，她的影子在池底扭曲成八爪鱼形态。我翻开日记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粘着根白发——和副校长今早递假条时落在文件袋上的一模一样。

"你以为自己很清白？"秦月扯开护士服，她腹部有条蜈蚣状缝合疤，

"当年你故意弄丢晴晴的哮喘药，不就是为了独吞游泳队的保送名额？

"顶棚钢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低头看池水倒影，穿白裙的小女孩正趴在我背上，

她冰冷的指尖划过我脖颈，在皮肤上留下串数字：17:33。

这是当年苏晴失踪的确切时刻，也是此刻泳池电子钟显示的时间。秦月跃下的瞬间，

池水变成血红色。我在浮沉中看见周正踉跄着出现在池边，

他扔下的打火机点燃了泄露的氯气管道。爆炸的气浪中，那本日记在空中翻飞，

燃烧的纸页显出隐形墨水写的真相——当年递给我问题饮料的，是藏在更衣柜里的游泳教练。

第六章 燃烧的复写纸火舌舔舐着游泳馆的穹顶，我趴在漂满灰烬的泳池边咳嗽，

手里攥着半本烧焦的日记。周正焦黑的警徽滚到脚边，

背面刻着行小字：给婷婷的生日礼物——2009.0427。

秦月的护士服碎片挂在跳水台钢筋上，随风摆动像招魂幡。我翻开日记残页，

苏晴用铅笔画的简笔画突然开始渗血：穿警服的女人在给玩偶注射，

玩偶的脸是林玥的童年模样。消防车的鸣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我赤脚踩过发烫的瓦砾，

在更衣室废墟里找到半面镜子。镜中倒影突然扭曲，

穿白裙的小女孩正用我的口红在镜面写字：去阁楼。储物柜区的铁皮墙被烧出人形缺口，

露出隐藏的旋转楼梯。台阶上散落着带血的芭蕾舞鞋，尺码正是周正女儿失踪时的年龄。

阁楼门把手上缠着水草编的手链，每颗贝壳都刻着死亡日期。阁楼里堆满贴着封条的纸箱，

最醒目的那个用红漆写着"2009游泳联赛纪念品"。撬开箱盖的瞬间，

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整箱都是市游泳队队服，

每件胸口都有编号：从0426到0428，唯独缺少0427。

压在箱底的相册突然自动翻页。泛黄的照片上，十二岁的我正在领奖台微笑，

身后背景板缝隙里，苏晴被陈雨婷捂着嘴拖向消防通道。照片边缘有枚指纹，

纹路和副校长今早签署的假条完全一致。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我掀开防尘布时，

老式放映机的胶片开始转动。黑白画面里，周正穿着便装给游泳池投药，

他腕表的反光中映出秦月正在更衣柜前换装。胶片突然卡顿，

画面边缘闪过半张诊断书——"人格分裂治疗记录"。阁楼地板下传来指甲抓挠声。

我掀开地毯，暗格里塞满贴着日期的玻璃瓶，每个瓶里泡着截指骨。

最近那瓶的标签写着今天的日期，指骨套着枚钻戒，戒圈内侧刻着林小秋的名字。

手机在此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视频。林小秋被绑在漫画编辑部，

她身后的白板上贴满我的分镜稿，每张都画着不同死法。镜头外有双手正在给玩偶缝眼睛，

针脚和游泳馆更衣柜里发现的尸体完全相同。"游戏该结束了。"变声器的电子音刺耳难听，

"来老地方换你编辑的命。"我踢翻纸箱时，飘落的参赛证里滑出张皱巴巴的保证书。

副校长亲笔写的"自愿放弃监护权"下方，周正的签名墨迹未干——日期正是苏晴失踪次日。

跑出游泳馆时，暴雨中的城市仿佛倒置的镜面。便利店橱窗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突发新闻，

我的通缉令照片在屏幕上闪烁，而背景里举着手机拍摄的路人，腕间戴着秦月同款鱼形手链。

儿童公园的旋转木马亮起彩灯，走调的生日歌里混着金属摩擦声。林小秋被绑在旋转木马上，

她脖颈套着水草编的绞索，随着转速加快正在收紧。"选一个吧。

"戴着鱼头面具的人从阴影走出，他手里的遥控器连着林小秋颈间的装置，

"你妹妹当年也玩过这个游戏。"我摸到口袋里的美术刀，刀刃映出旋转木马顶棚的星空图。

那些星座连线构成的图案，正是苏晴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涂鸦。当刀尖划过掌心时，

血珠滴在控制台上，转速突然失控。林小秋的尖叫声中，面具人突然抽搐倒地。

他后颈插着枚校徽，正是培养槽尸体缺失的那枚。周正瘸着腿从树丛爬出，

他炸伤的右手攥着半盒火柴，封面上印着云江二中的校训。

"当年他们用哮喘药调包了晴晴的急救喷雾。"周正点燃火柴扔向旋转木马，

"我在副校长保险柜里找到了交易录像......"火焰顺着水草绞索窜上林小秋的头发。

我冲进火场割断绳索时，看见面具人露出的手腕上，纹着和苏晴日记里相同的六芒星。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未发送的短信界面躺着行字：第四个祭品已就位，

0427仪式将在——爆炸的气浪将我掀进喷泉池。漂浮的灰烬在水面组成苏晴的脸，

她张开的嘴里游出群透明小鱼，每条鱼腹中都裹着枚带血的乳牙。池底沉着个铁盒，

打开是盘贴着"终章"标签的录像带。第七章 溺亡的真相录像带在喷泉池底泛着幽光，

我蜷缩在变电箱后边擦拭水渍。远处消防车的鸣笛像钝刀割着耳膜，

林小秋焦黑的发尾粘在我掌心，散发出一股诡异的烤鱼味。周正突然拽着我翻进绿化带，

他炸烂的右手攥着半截钢笔，笔尖挑开录像带外壳。潮湿的磁带表面结满盐霜，

扯出的胶卷上印着斑驳的人影——十二岁的我正在更衣室门口张望，

手里攥着妹妹的哮喘喷雾。"当年我跟踪副校长到这里......"周正的声音混着血沫，

"看见他把这个塞进通风管。"变电箱突然迸出火花，胶卷在强光下显出血字。

我认出那是妹妹的笔迹，每个字都在渗水："姐姐为什么拿走我的药？"记忆如涨潮般涌来。

庆功宴那天，陈雨婷说评委更青睐双胞胎选手，而我鬼使神差藏起了妹妹的喷雾。

当她在储物柜里喘息时，我正站在领奖台上捧着奖杯微笑。"你妹妹不是溺死的。

"周正用钢笔戳着自己太阳穴，"法医当年在遗骸呼吸道发现大量纤维，

是被人按在浸湿的体操垫......"绿化带突然窜出只野猫，它叼着半只人手模型，

指甲涂着陈雨婷同款紫色。我跟着它钻进地下车库时，

通风管传来孩童拍球声——咚、咚、咚，每声都精准踩在心跳间隙。

废弃的校车车厢里堆满蒙尘的奖杯，车窗用蜡笔画满溺水的小人。

最末排座位上摆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插头连接着汽车电瓶。当我把录像带塞进机器，

雪花屏里浮现出副校长肥胖的脸。"处理干净点。"视频里的他正递给游泳教练一沓现金，

"那丫头的尸体和建材一起灌进人工湖地基，记得多掺点速凝剂。

"镜头突然转向昏迷的苏晴，她手腕上戴着串贝壳手链。教练抬起她下巴时，

我清晰看见他虎口处的鲤鱼纹身——和游泳馆管理员的一模一样。车顶传来重物拖拽声。

我摸到座位下的美工刀，抬头时呼吸骤停——林小秋被倒吊在行李架上，

她太阳穴贴着张便签纸，上面印着云江二中的抬头：游戏继续。校车突然启动，

撞开护栏冲上公路。方向盘前绑着具焦尸，它烧化的警服上别着周正的警号。

我爬向驾驶座时，后视镜映出穿白裙的小女孩正在给林小秋化妆，

唇膏颜色和秦月的一模一样。"看看你身后。"车载广播突然传出电子音。转头瞬间，

车尾的逃生窗被砸开，周正血淋淋的手递进来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

妹妹的啜泣声刺痛鼓膜："姐姐，储物柜好黑......"校车撞断防护栏的刹那，

我抱着林小秋滚进芦苇荡。泥沼里插着根生锈的路标，箭头指向"临江路27号"，

正是当年人工湖施工地。周正瘫在十米外的排水沟里，他撕开的衬衫露出腹部缝合线，

针脚纹着0427。拆迁工地亮着盏孤灯，我踢开挡板钻进地基裂缝。

混凝土桩上嵌着片碎花布料，扯出来时带出串钥匙——正是副校长失踪那天的随身物品。

最末那把铜钥匙上沾着暗红色结晶，闻起来像风干的血浆。手机屏突然亮起蓝光，

自动跳转到漫画连载页面。最新更新画着戴手铐的漫画家跪在泳池边，

而弹幕都在刷"杀人偿命"。我颤抖着点开发帖人信息，

IP地址显示正是此刻所在的经纬度。"惊喜吗？"电子音从身后传来。

穿雨衣的身影举起射钉枪，他掀开兜帽的瞬间，

我看清管理员脸上的烧伤疤痕——和校车焦尸的创口完全吻合。

射钉枪击发的气流掀飞我的刘海。我扑向左侧时，子弹打碎水泥柱里的密封袋，

飘落的施工图纸显示人工湖地基里预埋着钢制容器。管理员突然发出惨叫，

他的雨衣被钉子反穿，鲜血在图纸上汇成箭头。顺着血迹挖开混凝土，

切割钢罐时砂轮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汽油。当罐盖掀开，泡在防腐剂里的尸体穿着碎花裙，

她右手缺失的食指处插着支口红——和我包里那支同色号。管理员突然大笑，

他撕开衣襟露出满身缝合疤："当年你妹妹被活埋时，这支口红就握在她手里。

"他踢翻汽油桶，"现在轮到你来代替0427......"消防车的探照灯刺破夜幕时，

我已抱着钢罐滚下斜坡。怀中的尸体开始膨胀，防腐液从眼眶渗出，

在地上画出歪扭的路线图。警笛声中，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坡顶挥手，

她身后跟着整支市游泳队，每张脸都在腐烂。

第八章 褪色的证人法医镊子夹起的贝壳手链还在滴水，我隔着物证袋触摸那些凹凸的刻痕。

05、16:15、16:30......最后那个沾着褐色污渍的贝壳停在1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