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瓷调整三脚架时,最后一缕夕阳恰好打在修复台中央的唐三彩马上。
这件出土自唐玄宗泰陵的陪葬品,马鞍处残缺的胡人乐师俑正等待着她手中的矿物颜料。
"各位宝子们看好了,这可是天宝年间官窑特有的钴蓝..."她将显微镜头对准釉面裂缝,弹幕池突然炸开成片惊叹。
"这马眼睛会动!
"一条金色特效弹幕从屏幕中央划过。
林瓷笑着摇头,考古所的恒温箱却在此刻发出尖锐警报。
她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刚触到马首,三道幽蓝冷光突然从马眼中迸射而出。
"小心!
"弹幕疯狂刷屏的瞬间,林瓷本能地后仰。
带着腥气的冷光擦过她鼻尖,在防弹玻璃罩上蚀出三个冒着白烟的黑洞。
她跌坐在转椅上,左手背传来刺痛——不知何时被划开的两厘米伤口,正渗着荧蓝色的血珠。
"卧槽特效这么逼真?
"弹幕还在滚动,林瓷却盯着滚落进釉面裂纹的血珠。
那些细如发丝的缝隙突然活了似的蠕动起来,将她的血液吞噬殆尽。
修复间顶灯骤然熄灭,唯有三彩马周身泛起诡谲青光。
"警告!
死亡倒计时05:00启动。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畔炸响。
林瓷浑身发冷,看着自己左手背浮现出血色数字。
弹幕池突然清空,整个屏幕只剩下猩红的倒计时悬浮在唐三彩马上方。
修复间的空气开始扭曲,显微镜头自动对准马鞍处的乐师俑。
原本残缺的面部竟在她眼前重组,那张用青金石描绘的面孔突然转向镜头,嘴角裂到耳根。
林瓷抓起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所有按键都变成阴刻的梵文。
"别碰氧化铝!
"一条银色弹幕突然冲破倒计时。
她伸向干燥剂的手猛地缩回,装着白色粉末的玻璃瓶在她眼前爆裂,飞溅的颗粒在空气中燃烧成幽绿火雨。
三彩马突然发出金石相撞的铮鸣,二十西条马尾齐根断裂,化作淬毒钢针悬停在她周身。
倒计时走到03:17时,林瓷摸到工作台下暗藏的漆盒。
这是三天前匿名寄来的"唐代修复工具",此刻盒中铜制听火筒突然发烫。
她鬼使神差地将筒口贴上三彩马腹部,耳中骤然灌入千年前的窑火轰鸣。
"你听见了吗?
"苍老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林瓷浑身血液凝固——这是西安考古所王老教授的声音,而这位老人早在半年前死于发掘现场。
弹幕池突然恢复,无数"快逃"的留言中,她看见自己背后立着个戴帷帽的唐代陶俑。
最后十秒,林瓷抓起工作台上的硝酸银溶液泼向三彩马。
腐蚀声伴随着刺鼻白雾,她看见釉面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指纹——全是指向自己的右手拇指纹。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整个修复间突然坍缩成漩涡,她最后看见的,是弹幕池里自己的账号自动发送的消息:"欢迎来到天宝三年"。
灼热的气浪拍醒林瓷时,鼻腔里满是草木灰的苦涩。
她趴在被晒得发烫的陶土堆上,远处三十丈高的龙窑正在吞吐火舌。
掌心传来刺痛,抬手看见的却不是实验室的乳胶手套——粗麻布包裹的手指间,凝固着暗红的血迹。
"哑女又偷懒!
"粗粝的男声炸响耳畔,沾着泥浆的草鞋重重踢在她腰侧。
林瓷蜷缩着抬头,瞳孔骤缩:眼前挥舞皮鞭的壮汉头戴开元通宝纹抹额,身后十七八个赤膊工匠正抬着素胎往窑口送。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后颈突然被冰冷铁器抵住,林瓷转头看见自己水中的倒影: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容,眉间点着青黛靥钿。
抵着她的正是修复间见过的铜制听火筒,握着它的瞎眼老窑工压低声音:"酉时三刻,看窑龟。
"没等她反应,老窑工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刚出窑的陶罐上。
掌心传来灼痛,罐身竟浮现出荧蓝纹路——与现代三彩马上的裂纹完全一致。
远处传来监工的咒骂,老人迅速用窑灰抹去痕迹,塞给她半片带血的龟甲。
林瓷躲进坯房查看龟甲时,耳边突然响起弹幕提示音。
眼前的土墙浮现出半透明光幕:"死亡预警:子时溺毙"八个血字下,是飞快滚动的弹幕:"主播穿越了?
""左边第三个工匠袖里有刀!
""看窑龟的裂纹走向!
"她顺着提示看向墙角晾晒的窑龟(古代测温工具),那些龟甲裂纹竟组成长安城坊图,朱雀大街的位置标着带锁链的莲花图案。
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青铜怀表的嘀嗒声贴着耳垂响起:"别出声,有人在用骨灰制俑。
"阴影中现出军装轮廓的瞬间,林瓷后颈汗毛倒竖——这人和江砚深长得一模一样!
弹幕突然爆炸式刷屏:"死亡倒计时02:00",她眼睁睁看着军装男人胸前的怀表盖子自动弹开,表盘上赫然刻着"民国二十六年制"。
男人左手虎口的枪茧擦过林瓷颈侧,迅速带她闪进堆满素胎的暗室。
他军装上的铜纽扣刻着模糊的十二角星徽记,林瓷突然想起修复间那套民国文物里的少帅礼服。
弹幕在此刻弹出高亮提示:"检测到初始匠魂值5%激活!
""会听火吗?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砂纸打磨的粗粝感。
见林瓷摇头,他扯开自己左臂绷带,将她的手按在伤口上。
血腥味弥漫间,林瓷脑中突然灌入窑火轰鸣——这次她清晰听到三种不同频率的燃烧声。
"寅时添松柴,卯时换柳枝。
"男人在她掌心快速书写,灼热感竟形成肉眼可见的金色字迹。
暗室外传来脚步声,弹幕疯狂预警:"东侧第三个素胎里有凶器!
"林瓷抓起听火筒敲击素胎,空洞回响证实了弹幕提示。
男人闪电般掷出匕首,胎内顿时传来惨叫。
崩裂的陶胎中滚出个七窍流血的工匠,手中淬毒的骨针距林瓷咽喉仅剩半寸。
弹幕突然刷出DNA双螺旋图示,林瓷看着尸体右手断指处的疤痕——这和她实验室里那具千年女尸的伤痕完全吻合!
男人扯下尸体腰间玉牌,上面阴刻的黑莲图案正在渗血:"第七个..."他突然将林瓷推向窑口方向:"去验三号窑的匣钵,用我教你的听火诀。
"扑面而来的热浪中,林瓷听见弹幕警报:"匠魂值10%达成,解锁死亡回溯功能!
"林瓷将听火筒贴住窑壁的刹那,眼前突然出现双重幻影:现代修复间的三彩马与眼前龙窑重叠,马眼位置正是窑工们正在封堵的火口。
一阵刺骨阴风突然从窑内窜出,她看见上百双婴儿的手从窑砖缝隙伸出。
"戌时火厄!
"老窑工的惨叫与弹幕警报同时炸响。
林瓷被气浪掀翻在地,三号窑的窑顶轰然炸裂,飞溅的瓷片在空中组成莲花图腾。
正在封窑的工匠们突然集体抽搐,眼耳口鼻中钻出荧蓝色火苗。
林瓷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起陶土,在现代掌握的修复技法自动施展。
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用唐代"青丝固胎法"将尸体头发编入陶胚,而弹幕正在解析:"骨灰制俑确认,DNA匹配度99%..."军装男人冲进火场将她扑倒,怀表盖子弹开的瞬间,林瓷看见表盘玻璃反射出的现代修复间。
两枚毒针穿透时空屏障射来,男人肩头爆出血花,时空在此时重叠——她同时看见毒针射穿现代的自己!
匠魂值突然飙升至15%,林瓷左手背的倒计时疯狂闪烁。
她扯下男人染血的领带缠住伤口,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这具身体没有体温!
弹幕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1937年死亡数据波动!
"窑火中浮现出三彩马的全息投影,马鞍处乐师俑突然开口:"找到你了..."林瓷的血液自动渗入陶土,修复好的陶胚竟显现出她穿着现代白大褂的身影。
老窑工尖叫着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是倒计时投影!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瓷听见双重声音在耳边回荡。
现代弹幕说:"死亡回溯启动",而唐代的军装男人贴着耳垂低语:"记住,我是你民国二十六年的..."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她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男人军装上逐渐浮现的青铜纹路。
考证注释:1.窑龟测温唐代邢窑遗址出土的龟形陶制测温器中空结构,内置不同矿物粉末,窑工通过观察龟甲裂纹颜色判断窑温(《唐代邢窑工艺考》1987年西安考古报告)。
本文中窑龟裂纹呈现长安城坊图,参考了日本正仓院藏唐代占卜龟甲上的墨线示意图。
2.青丝固胎景德镇明清御窑遗址发现头发掺入瓷胎的标本,经检测为窑工在紧急修补时用自身头发增强胎体韧性(2015年《古陶瓷科技研究》)。
文中"青丝固胎法"的艺术加工,源于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唐代素胎人俑腹腔内发现的织物纤维残留。
3.开元抹额洛阳含嘉仓遗址唐代工匠墓群出土的皮制抹额,内侧压印开元通宝钱纹,印证了盛唐时期"窑匠佩钱镇火"的行业习俗(《唐六典·将作监》注疏)。
文中监工造型即参考该文物复原图。
4.听火辨时《景德镇陶录》记载宋代"以竹筒贴壁,闻声辨辰"的火候控制法,考古学家在邢窑唐代窑炉旁发现带刻度铜制听筒残件(2021年国家博物馆特展)。
本文结合二者设定"铜听火筒"功能。
5.活人祭窑浙江上林湖越窑遗址发现带人骨碎片的唐代匣钵,经同位素检测显示为未成年女性(《中国古陶瓷研究》第14辑)。
本文献祭情节参考该考古发现及《太平广记》中"窑神索婢"传说。
6.十二角星徽黄埔军校第七期学员证章确为十二芒星设计,象征"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字校训与"智仁勇"三达德(《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史》)。
文中军装徽记复原自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实物。
7.时空锚点"戌时三刻"设定源于1937年淞沪会战期间,江湾地区教堂钟楼大钟永久停摆于晚七时十二分(戌时初刻)。
青铜怀表停滞时刻的艺术化处理,暗合该历史事件的时间坐标。
(注:本章涉及的"弹幕系统"为文学想象,但参考了敦煌莫高窟第323窟唐代壁画中"天宫传讯"的视觉呈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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