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虚的舌头在口腔里卷起最后一丝唾液,喉结艰难地滚动。
安全帽檐积着层白霜似的汗渍,被正午十二点的太阳烤出咸腥味。
他数着塔吊移动的节奏——每次悬臂转到七点钟方向,能在阴影里偷得十二秒清凉。
"胡哥!
"二柱的胶鞋底黏在发烫的楼板上,发出滋啦声,"张扒皮让你去清七号楼的废料。
"混凝土泵车正在呕吐,灰浆顺着输送管抽搐。
胡子虚抹了把脸,指缝里卡着的锈渣刺进眼角。
他眯起右眼往七号楼走时,安全帽带子突然崩断。
塑料扣子弹在裸露的钢筋上,发出编钟般的嗡鸣。
废料堆里混着发霉的泡面桶和钢筋头,胡子虚的撬棍突然卡住。
他蹲下身,看见搅拌机阴影里躺着个鼓胀的黑色钱包。
翻开的夹层露出身份证尾号"0817",那是妹妹胡小芷的生日。
"胡哥!
张扒皮又去洗脚城了!
"二柱的喊声撞在混凝土剪力墙上。
胡子虚把钱包塞进工具包最里层,帆布被撑出长方形的轮廓。
经过未封顶的电梯井时,裸露的钢筋突然集体震颤,蜂鸣声像有千万只马蜂在钢骨中筑巢。
掌心贴住墙面降温时,他摸到某种凹凸的纹路。
混凝土表面浮着暗红色脉络,组合成"敕令镇山河"五个篆字。
凑近细看,那些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像血管里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收工哨响时,晚霞正把塔吊染成烧红的铁签。
胡子虚蹲在工棚后的排水沟边,沟里漂着泡发的符纸,朱砂字迹晕染成血丝般的红缕。
他拧开生锈的水龙头,就着铁腥味啃冷馒头。
手机屏保突然亮起,县中光荣榜上的胡小芷穿着洗变形的校服。
三条未读语音在对话框里沉默,最新那条时长13秒。
他拇指悬在播放键上颤抖,首到二柱的铝饭盒撞在铁皮柜上。
"胡哥,张扒皮带人往这边来了!
"西个纹身青年从混凝土搅拌车后转出来,龙形纹身在暮色中泛青。
张金牙的金链子卡在双层下巴里,鳄鱼皮鞋碾过半块红砖:"听说你今天捡了个鼓囊囊的钱包?
"胡子虚的喉结动了动:"交给保安室了。
""放你娘的屁!
"烟头戳在他锁骨上,烫穿汗湿的工装,"劳务市场来的杂种也配装圣人?
"钢管拖地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胡子虚退到堆放PVC管材的角落,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
月光突然刺破云层。
他握着的钢筋泛起青铜光泽,工具包里的钱包开始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子时三刻,蓝海大厦工地B2入口。
"抬头望天,北斗勺柄指向十七层裸露的楼板。
胡子虚数着跨江大桥上的路灯,每盏灯间隔三十步。
江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领口,安全帽带子在颈后磨出新鲜的血痕。
他攥紧工具包里的钱包,防水布擦过指腹的老茧发出沙沙声蓝海大厦工地围挡上喷着"城市新地标"的标语,警戒线在夜风里飘成招魂幡。
B2入口的混凝土斜坡积着黑水,折射出头顶忽明忽暗的氙气灯。
胡子虚刚摸出手机照明,背后突然响起砂轮切割声。
"胡先生?
"沙哑的嗓音从立柱后传来。
穿灰夹克的老人蹲在钢筋堆旁,手里握着半瓶二锅头,"东西带来了?
"胡子虚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冷的剪力墙。
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指捏着张泛黄照片,正是钱包里失踪的全家福。
照片里戴眼镜的男人左眼位置,现在是个焦黑的窟窿。
"这钱包..."老人突然剧烈咳嗽,酒瓶里泛起血沫,"是饵。
"话音未落,地下三层传来钢索崩断的巨响。
胡子虚胸前的子弹壳突然发烫,烫得锁骨上皮肉滋啦作响。
黑暗中有幽蓝的光点游弋,胡子虚摸到应急通道的防火门。
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呻吟声,像极了妹妹手术前夜的啜泣。
手机电筒照亮立柱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朱砂字迹正在渗血。
地下二层的积水漫过脚踝,漂浮的保温板残骸上站着只白猫。
猫眼反射出诡异的金光,胡子虚跟着它拐过承重墙,看见基坑中央立着三足青铜鼎。
鼎身饕餮纹的瞳孔里,嵌着他捡到的古币。
手机突然收到妹妹的急诊缴费通知,胡子虚转身欲走时,鼎中腾起青烟。
烟雾凝成戴眼镜男人的虚影,左眼窟窿里爬出蜈蚣状的金线。
白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爪尖勾住他的裤脚。
地面开始震动,胡子虚怀里的钱包自动翻开。
病危通知书上的血型"RH阴性"变成流动的金漆,顺着他的指尖爬上青铜鼎。
鼎耳突然断裂,坠地声惊醒了整片工地。
警报声撕裂夜空时,胡子虚在消防柜镜面里看见老人倒影——灰色夹克化作道袍,掌心的二锅头瓶变成青铜罗盘。
追来的保安脚步声逼近,白猫撞开通风管道盖板,露出里面带血的工牌。
爬出工地围挡时,江对岸的LED屏正在播放蓝海集团奠基仪式。
剪彩嘉宾腕上的百达翡丽闪过寒光,胡子虚认出那是病危通知书上的签名医师。
回到桥洞时己是凌晨西点,二柱蜷缩在发霉的被褥里说梦话。
胡子虚摸出那枚青铜古币,发现背面刻着妹妹的生日数字。
手机突然震动,昨日的神秘号码发来新消息:"明日辰时,劳务市场东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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