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的手指深深抠进岩缝,粗麻衣被凛冽的山风撕开数道裂口。
他仰头望向百丈高处那株赤红如血的“炎阳草”,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脚下是终年不散的墨色云雾,铁爪妖鸦的啼叫裹着腐叶气息冲上鼻端,腰间的兽皮袋里躺着三颗冰渣凝结的药丸——那是妹妹小漓咳出的血。
“最后一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右腿蹬住岩壁凸起的青石。
三天前编的野藤绳突然绷紧,勒进被寒毒侵蚀的旧伤时,他嗅到了自己血里混着的铁锈味。
岩缝里半截森白指骨闪过余光,让他想起村头老猎户醉酒时的嘟囔:“鬼见崖的仙人尸首,啃一口能多活十年咧!”
指尖触到炎阳草火热的叶片时,整片山崖陡然震颤。
血红藤蔓如同百条毒蛇窜出岩壁,缠住他脚踝的瞬间,楚星河将药草塞进嘴里咬碎。
滚烫的汁液灼烧喉管,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寒潭倒映的九重星辉,潭底插着一柄布满裂痕的青玉古剑。
坠落时后脑撞上岩石的闷响,被颅骨内炸开的苍老声压过:“三千年了……太虚道统竟由凡胎继承!”
破碎的画面如洪流灌入:白衣仙人挥剑斩落星辰,青色鸾鸟从剑锋啼鸣而出,万千符箓化作锁链捆住咆哮的黑龙。
楚星河在剧痛中抓向岩壁剑痕,那些刻痕正与他七岁起反复梦见的图案重叠。
月光铺满寒潭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白玉棺椁上。
身旁骸骨的五指扣着半卷玉简,铭文在月华下流淌青光:“太虚引气,混沌为根……”潭水忽然沸腾如煮,青玉古剑化作流光没入眉心,灼痛从脊椎窜向西肢百骸。
楚星河踉跄着扑到潭边,水面倒影里的瞳孔缩成妖异的竖瞳,额角浮现暗金纹路。
“小贼休走!”
暴喝声从头顶砸落。
黑衣人御剑俯冲,三道幽绿磷火擦着楚星河耳畔飞过,将潭边血藤焚成灰烬。
那人盯着他腰间闪烁的兽牙项链,突然抛来染血的储物袋:“送到青云宗,否则你妹妹……”话音未落,三道金色剑光己撕裂夜幕。
七日后,楚星河背着昏迷的小漓跪在青云宗山门前。
九千级“问道阶”积雪皑皑,求仙者队伍中有锦衣公子嗤笑:“背个半死的人也敢来测灵根?”
玉柱亮起混沌气旋时,执事弟子扔来杂役木牌的手势像在驱赶野狗:“伪灵根?
后山猪圈缺个清粪的!”
醉醺醺的老者恰在此时从云头栽落。
陆九渊长老的酒葫芦砸在测灵柱上,火星溅到楚星河破旧的衣摆。
老者抓过他手腕,混浊双眼陡然清明:“天煞孤星的命盘,居然嵌着紫微帝星?”
后山传来九声钟鸣,闭死关的掌门破例现身,手中龟甲“咔嚓”裂成两半:“开山门,收为记名弟子!”
是夜,楚星河蜷在柴房草席上研读玉简。
《太虚引气诀》的字句在月光下蠕动重组,体内暖流运转第三周天时,窗外传来细碎响动。
他握紧劈柴刀潜至窗边,只见白日的执事弟子正将药粉撒入外门水井,那淡蓝粉末的气息……竟与妹妹所中寒毒同源!
“魔煞散。”
他想起黑衣人临死前塞进他怀里的密信。
炎阳草残叶在掌心搓成粉末,白日搬运丹炉时偷学的控火诀在指尖亮起微光。
柴刀破窗而出的刹那,陆长老的传音入密如毒蛇钻耳:“小子,青云宗的水比鬼见崖还深,你这尾活鱼能搅浑几池?”
月光忽然大盛。
楚星河低头看见玉简上的青光凝成剑形,与劈柴刀锈迹斑驳的刃口交错,在墙面投下“道法”与“杀伐”纠缠的暗影。
远处问道阶上的积雪被夜风卷起,掩去他白日跪拜时的血痕,如同抹去万千求仙者挣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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