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冷宫安陵容咽下最后一颗苦杏仁时,喉间泛起熟悉的涩味。
月光从糊着黄纸的破窗漏进来,在斑驳砖地上勾出个歪斜的格子。
她数着第七根房梁裂缝上的蛛网,突然觉得好笑——原来临死前走马灯都是骗人的,除了愈发清晰的耳鸣,只剩墙角鼠群窸窸窣窣的啃噬声。
"鹂妃娘娘好走。
"门外传来小太监掐着嗓子的唱喏,像根生锈的银针戳进太阳穴。
她猛地攥紧枕下那截褪色红绸,忽觉掌心硌着个硬物。
借着月光摊开手掌,半枚裂开的杏核正泛着诡谲的暗红色,细看竟与当年选秀时甄嬛赠的珊瑚手钏同色。
子时·客栈腐木气息突然被桐油灯芯的焦味取代,安陵容在硬板床上睁开眼时,先望见帐顶晃动的流苏。
那是她及笄那年母亲亲手编的合欢结,缀着十二颗彩贝——本该在入宫那年被萧姨娘剪去烧了的。
窗外传来萧姨娘刻薄的冷笑:“夫人这眼病怕不是要瞎了?
老爷吩咐了,今年的人参配额都给三姑娘备着选秀呢。”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选秀那日,她因穿了件旧衣被夏冬春羞辱,母亲哭瞎的眼睛成了她永远的痛。
而此刻,指尖的帕子还带着体温 —— 那是她昨夜绣了整夜的 “莲鹤图”。
“小姐,该用早膳了。”
翠儿端着青瓷碗进来,碗里的小米粥清可见底。
安陵容望着窗外飘落的杏花,忽然轻笑出声:“去把我那幅《百子千孙图》取来,再备些上等苏绣,我要去给父亲请安。”
安比槐正在书房批改公文,见女儿捧着绣品进来,眉间微挑:“陵容今日倒有心了。”
安陵容屈膝行礼,鬓边的茉莉轻轻颤动:“前日绣庄送来新到的蜀锦,女儿想着父亲书房的屏风格外雅致,便斗胆绣了这幅《松鹤延年》。”
安比槐展开绣品,只见松针根根分明,丹顶鹤栩栩如生,连鹤喙间的露珠都纤毫毕现。
他心中暗惊,面上却淡淡道:“你母亲从前最擅苏绣,你倒得了她的真传。”
安陵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女儿听说萧姨娘常去城南的赌坊,前日赌坊的王掌柜还来府上讨账?”
安比槐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安陵容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女儿近日整理库房时发现的,萧姨娘每月支取的胭脂水粉钱竟比母亲多三倍。”
深夜,安陵容独自坐在廊下,听着远处传来的打骂声。
萧姨娘的哭嚎穿透雕花窗棂:“老爷冤枉啊!
那些钱都是给三姑娘准备选秀用的!”
安陵容指尖轻抚过帕子上的并蒂莲,前世的委屈与仇恨在心底翻涌。
三日后,安陵容带着翠儿来到城南的 “悦来客栈”。
二楼雅间里,萧姨娘正与几个婆子打牌。
安陵容悄悄退到楼梯口,对翠儿耳语几句。
不一会儿,只听雅间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你说什么?
安陵容那小蹄子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安陵容缓步上楼,身后跟着几个族中长辈。
萧姨娘一见,顿时慌了神:“三姑娘,我错了!
我不该克扣夫人的月钱,不该让人推她坠马……” 话未说完,己被安比槐一记耳光打倒在地。
安陵容望着地上的萧姨娘,淡淡道:“父亲,女儿己将萧姨娘的恶行禀告族长。
按族规,她应被逐出家门,永世不得再入安氏宗祠。”
安比槐望着女儿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长叹一声:“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月上柳梢,安陵容独自来到母亲的房间。
安母摸着女儿的脸,泪如雨下:“陵容,你瘦了。”
安陵容握住母亲的手,指尖触到那些因刺绣而磨出的老茧,心中一阵刺痛:“母亲放心,女儿今后定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窗外,杏花如雪般飘落。
安陵容望着天际的残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的屈辱与仇恨,今生的智慧与决心,都将在这即将到来的选秀中一一了结。
“翠儿,明日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
安陵容转身吩咐道,“再备些上等的阿胶,母亲的身子骨得好好补补。”
翠儿应声退下,安陵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己有了盘算。
选秀的日子终于来临。
安陵容身着一袭鹅黄色旗装,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茉莉。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前世此时,她因紧张而显得畏畏缩缩,如今却目光坚定,充满自信。
“小姐,该出发了。”
翠儿轻声提醒。
安陵容点点头,带着翠儿上了马车。
车窗外,街道两旁的百姓议论纷纷:“听说安三姑娘的绣品得了皇上的赞赏呢。”
“是啊,听说她还治好了母亲的眼病,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安陵容听着这些议论,心中暗笑。
这些都是她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在选秀前为自己博得贤良淑德的美名。
夜幕降临,安陵容独自站在宫窗前,望着满天繁星。
她轻抚腰间的玉佩, 她知道,自己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将从明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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