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的滴水声突然凝滞在第七滴。
萧灼的指尖还悬在血珠欲坠的杯沿,鎏金合卺杯上雕着的缠枝莲突然刺痛掌心。
这是她第三次碰到这个纹样——第一次轮回时她曾用发簪刮下金粉,此刻杯底的划痕却比记忆里深了半寸。
"嗒。
"血珠砸在青玉砖上的瞬间,整座栖梧宫的烛火同时摇曳。
三十六盏嵌着蛟珠的宫灯本该照得满室生辉,此刻却在萧灼视网膜上烙出诡异的残影。
她看见六道重叠的虚影从西面八方向殿中央聚拢,每道影子脖颈都以不同角度扭曲着。
那是前六次的自己。
"这次该用南疆的断肠草?
还是西域的鸠羽?
"她轻笑着拨开新娘鬓边珠翠,指尖故意划过对方温热的颈动脉。
榻上昏厥的女子睫毛微颤,绣着金凤的嫁衣领口渗出细汗——这个反应与第五次轮回时一模一样。
殿外忽有寒鸦惊飞。
萧灼倏地旋身,十二幅鲛绡帐幔被劲风掀起。
暗格里的玄铁匕首尚未出鞘,那柄斩过三十八颗叛将头颅的环首刀己劈开雕花门扉。
碎木飞溅中,她清楚看见霍危蟒袍下摆沾着靛蓝碎屑——那是唯有北境皇陵才生长的蓝魄草花粉。
"这次提前了半炷香。
"她将合卺杯残片抵在喉间,琉璃碎片在烛火下折射出七重光晕,"王爷是从太庙地宫赶来的?
那里的蓝魄草...该开在您胞妹忌日才对。
"霍危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萧灼趁他失神的刹那腾身而起,足尖点过案上鎏金蟠龙烛台。
烛泪飞溅间,她突然瞥见铜镜中倒映的新娘——本该昏迷的女子正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在榻边刻下某种图腾。
那是她在第三次轮回时,从南疆巫典中见过的招魂符。
"你找死!
"玄铁护腕擦着她耳畔嵌入梁柱时,萧灼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这香气里混着极淡的腐叶味,与霍危七日前带回的"阵亡将士骨灰坛"如出一辙。
她突然想起第二次轮回时,那个被霍危亲手斩首的副将临终嘶吼:"王爷在炼阴兵!
"喉间骤然剧痛,霍危染血的拇指正碾过她眼下朱砂痣:"孤该剜了这双眼睛。
"他声音温柔得瘆人,"省得你总学她蹙眉的模样。
"萧灼突然笑出声。
她任由男人扼住咽喉,右手却摸向腰间暗袋。
那里藏着哑仆今晨偷塞的碧色药丸——前六次轮回中,唯有服下此物才能撑到子时三刻。
可当药丸滚落掌心时,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本该碧玉般的药丸,此刻泛着尸斑般的灰青色。
"王爷可知..."她突然主动贴近霍危染血的唇,"您每次杀我时,瞳仁都会变成竖瞳?
"蟒袍广袖猛然翻卷,萧灼被重重掼在青铜饕餮香炉上。
后腰撞开炉盖的刹那,她看见本该盛着龙涎香的炉膛里,密密麻麻铺着干涸的朱砂。
那些朱砂拼成的图案,赫然与新娘正在刻画的招魂符一模一样。
剧痛中,萧灼突然想起第一次死亡时的场景。
那日霍危掀开盖头时,龙凤喜烛突然爆出双芯,他抚着她眼尾朱砂痣说的不是"像她",而是:"终于...完整了。
""喀嚓!
"银簪刺入命门的瞬间,霍危肩头绽开的不是血花,而是细沙般的金粉。
萧灼瞳孔骤缩——前六次攻击此处都会溅出黑血,此刻飘散的金粉却带着北境王族秘药"骨生香"的气息。
这是她在第西次轮回中,从敌国皇子尸身上嗅到的味道。
"姐姐走得好急。
"甜腻的嗓音贴着脊背爬上来时,萧灼的银簪正卡在霍危锁骨间。
本该昏迷的新娘赤足立在血泊中,腕间银铃随着脚步发出催魂般的声响。
最骇人的是她左眼下方——那颗朱砂痣正像活物般蠕动,渐渐浮凸成花苞形状。
萧灼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如毒蛇钻入脑海:十二岁的自己跪在祭坛上,巫祝用骨刀剜出她心头血。
血珠滴入玉碗时,碗底雕刻的并蒂莲突然绽放,而镜中映出的...是霍危的脸!
"时辰未到,戏怎能终了?
"新娘的指甲暴涨三寸,首取萧灼心口,"还差九百九十九个魂,我们的七日烬就要成了呢。
"殿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窗声。
萧灼在银簪脱手的瞬间捏碎药丸,灰雾炸开的刹那,她看见哑仆布满烫伤的手在窗棂上比出古怪手势——那是前朝暗卫的示警:速离凶煞位!
当萧灼撞破西窗的瞬间,整座栖梧宫的地砖突然浮现血色脉络。
她回头望去,霍危正在金粉弥漫中露出诡笑,而新娘的朱砂痣彻底绽开——那竟是朵与北境国花完全相同的血萼梅!
更可怕的是,铜漏此刻开始倒流,子时的月光突然变成她从未见过的靛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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