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浮光掠铜炉里沉香屑积了三寸厚,我蹲在博古架后面数蚂蚁,听见檀木门轴转动的呻吟声,就知道那帮人又来了。
"苏小姐,您就开个价。
"穿高定西装的律师第七次把合同推过条案,惊起案头几粒浮尘。
我数着檀木窗棂漏下的光斑,想起前日从苏州河底捞上来的明代菱花镜,镜钮上缠的水草也像这人的领带般绿得发腻。
"您曾祖父立的遗嘱里写明..."律师的鳄鱼皮公文包咔哒作响,"只要您能在二十五岁前修复好苏家传世的那面唐代海兽葡萄镜,就能继承整个藏珍阁。
"青瓷香插里的线香突然爆了个火星。
我伸手拂开遮住视线的碎发,腕间银镯磕在黄花梨桌沿,惊飞了梁上乳燕。
律师脖颈猛然后仰的姿态,像极了昨天那只被铜锈吓退的麻雀。
"您看,这都什么年代了。
"他从真皮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香港苏富比去年拍卖的葡萄镜,成交价能买下整条福州路。
"我望着玻璃柜里缺角的青铜爵,突然笑出声。
檐角铜铃被风撞个满怀,叮咚声里混着弄堂深处爆米花的闷响。
律师的眉头皱成汝窑开片,大概在计算这间老铺面拆迁能值多少。
"下月初七就是您生辰。
"他公文包内侧忽然闪过"鸿运拆迁"的刺绣暗纹,"不如把镜子交给专业的...""咚"的一声闷响,半截断簪扎进他面前的紫檀木案。
簪头镶嵌的螺钿牡丹应声而裂,露出里面暗红的珊瑚髓——那是我从菱花镜上刮下来的水锈。
律师倒退时撞翻了鸡翅木花几,官窑梅瓶碎成十二瓣月光。
我蹲在满地瓷片中扒拉出块带款的瓷片,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清越的男声:"曜变天目盏的残片,就这么糟践了?
"穿靛青苎麻衫的青年不知何时立在滴水檐下,腕间铜铃缠着褪色的五色绳。
他弯腰捡瓷片的姿势像在拾取露水,指腹抹过瓷片时,釉面竟浮出流霞般的曜变光斑。
"江错。
"他自报姓名像在念某种咒语,粗布包袱里抖落出泛黄拓片,"永隆三年,司镜丞江离墓志铭。
"我的银镯突然发烫。
拓片朱砂印渗出血珠时,律师的鳄鱼皮鞋正碾过"其罪当诛"四个隶书字。
江错忽然哼起《贵妃醉酒》的曲调,供桌上的铜镜蒙了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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