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6月,林静站在摇晃的渡轮甲板上,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吹乱了她齐耳的短发。
她紧紧攥着栏杆,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海岛轮廓,心跳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加速。
那个岛上,有她分别一年的丈夫周志刚。
"同志,第一次去青屿岛?
"旁边一位穿着蓝布衫的大婶笑眯眯地问。
林静点点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别着的军属证,"去随军。
""哟,是军嫂啊!
"大婶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引来周围几个人的注目,"我家老头子也在岛上当兵,我这是第三次去探亲了。
"林静腼腆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封被翻看得起了毛边的信。
这是周志刚上月寄来的,信纸上还留着几处水渍,不知道是海水还是他的汗水。
"静,随军手续己批,宿舍也分下来了。
虽然条件艰苦,但我会尽力让你过得舒心..."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一年了,自从新婚第三天周志刚就返回部队,他们只能靠每月一两封信维系感情。
现在终于能在一起了,哪怕是在这个地图上都难找的小岛上。
渡轮靠岸时,林静一眼就看到了码头上那个挺拔的绿色身影。
周志刚比去年黑了,也瘦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他正踮着脚张望,在看到林静的瞬间,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静!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接过林静手中的行李,想抱她又碍于周围人的目光,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路上还顺利吗?
"林静鼻子一酸,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粗糙了许多,掌心的老茧硌得她生疼,却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周志刚带着她穿过简陋的码头,一路上不断有穿军装的人向他敬礼打招呼,好奇的目光在林静身上扫过。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那是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是她最体面的一件衣服了。
"别紧张,"周志刚低声说,"大家都盼着你来呢。
王指导员他爱人李姐听说你要来,特意给你蒸了馒头。
"军营比林静想象的还要简陋。
灰扑扑的平房排列整齐,操场上是正在训练的士兵,口号声此起彼伏。
他们拐过几个弯,来到一排低矮的砖房前。
"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周志刚推开最边上的一扇木门,"虽然小了点..."林静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墙角有个煤油炉。
水泥地面扫得发亮,窗户上贴着崭新的窗花,床上铺着绣有鸳鸯的床单——那是她结婚时娘家陪嫁的。
"挺好的,"她转身对丈夫微笑,"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周志刚松了口气,帮她把行李放好,"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炊事班打饭。
晚上营里要开欢迎会,李姐说帮你准备了衣服。
""欢迎会?
"林静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用这么隆重吧?
""这是规矩,"周志刚笑着解释,"每个新来的军嫂都有这待遇。
咱们这儿军嫂不多,大家都很团结。
"周志刚离开后,林静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床单上的刺绣。
一年前的婚礼仿佛就在昨日,她穿着红裙子,周志刚一身军装,在亲友的祝福中结为夫妻。
三天后,一通电话就把他召回了部队。
她记得送他去火车站时,他说:"等我能带家属了,第一时间接你过去。
"现在她真的来了,离开了省城的工作,离开了父母和朋友,来到这个连自来水都没有的海岛。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当她打开行李箱,看到里面整齐叠放的《军嫂手册》、《海岛生存指南》和一大堆常用药品时,又忍不住笑了。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多少准备啊。
傍晚,李姐——一位三十出头、面容和善的女人敲开了门。
她手里捧着一件红色连衣裙,"小林,试试合不合身?
这是我当年随军时穿的,咱们身材差不多。
"林静换上裙子,李姐帮她梳了个时兴的"招手停"发型,又拿出珍藏的雪花膏给她抹了点。
"真俊!
"李姐满意地打量着她,"周连长有福气。
咱们岛上条件苦,但人心热。
有啥不懂的尽管问我。
"欢迎会在营部食堂举行。
不大的空间里摆了西张圆桌,坐满了穿军装的男人和他们的家属。
林静被安排在主桌,紧张得手心冒汗。
周志刚悄悄在桌下握住她的手。
"同志们,"一位两鬓微白的中年军人站起来,林静认出他是周志刚常提到的王指导员,"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欢迎新军嫂林静同志加入我们青屿岛大家庭!
"掌声雷动,林静红着脸站起来鞠了一躬。
"军嫂不易啊,"王指导员继续说,"尤其是咱们这种偏远海岛的军嫂。
要忍受分离,承担家庭,还要克服艰苦的生活条件。
我代表全营官兵,向所有军嫂致敬!
"那天晚上,林静尝到了岛上自产的海带炖排骨,听了很多军嫂们的故事。
李姐告诉她,岛上没有正规学校,几个军嫂轮流给孩子们上课;没有医院,有个头疼脑热都得自己解决;台风季节常常断粮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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