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请静心,洗去浮躁,放下大脑,跟我来。
)2024年2月26日,14:13。
雪市的一家网吧。
“啊啊啊!
妈妈,我考上了!”
隔壁桌的女孩很是雀跃,跳起来,抱住身后热泪盈眶的母亲。
母亲也很是激动,擦了擦眼里的泪花,重复着:“考上就好,考上就好。
快打个电话给爸爸,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与他们的喜悦截然不同,赵惜时脸上反着电脑发出的幽幽白光,神情落寞。
304。
这个分数连过国家线的希望都没有。
赵惜时扯了扯嘴角,前几天发炎却不忍心拔掉的智齿牵动着神经,时不时传来阵阵痛楚。
她父母都是农村出身,没有什么文化,两个人凑不出来一个初中生。
在她年幼时,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主宰着她全部人生轨迹。
中考,他们说西中离家近,所以其他家长逼着自己的孩子考一个好高中的时候,赵惜时并不明了这其中的重要性,顺从父母的意愿,去了本市垫底的高中。
文理分科,他们说女生就应该学文科,让她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学科,转向全文。
高考,他们除了交学费,给饭吃,没有为她的教育做过任何其他的贡献,但是在成绩出的那一天,责问她为什么只能上大专。
赵惜时不知道答案。
她选了离家最远的专科学校,除了寒暑假回家,她几乎很少与家里联系。
看着朋友圈里,初高中同学在大学的生活;又或者是看着自媒体平台,那些自信夺目的博主。
渐渐的,她萌生了一个念头。
要专升本,要学金融,要考92。
对于她来说很困难,换句话来说吧。
失败是必然的事情。
但是,赵惜时想,她是有一些贱骨头在身上的,就喜欢找险峰攀登。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失败了。
看着梦想院校那高不可及的初试线,她开始怀疑自己。
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也许本来,她就没有可能考上。
那些励志的话语,那些成功的经历,都是对于有天分者的,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她。
“叮咚!”
赵惜时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惜时,考研怎么样了?
过了吗?
这可是第二次了……”赵母的嘴是著名的快,声音又尖又细,听得人心里窝火。
但牙痛让赵惜时没有什么气力了,她低声说着:“我没过。”
电话另一端的人应该是没有听见,仍旧是自顾自地讲:“我们己经养了你两年了,跟你一样大的同学早就开始给家里回钱了,就你,我们投了那么多,还没见你回个影回来……”赵母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若是以往,赵惜时会十足有耐心地等她说完,再慢慢解释。
但是现在,牙痛让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理会旁的了。
“我没考上!
我没考上!
我没考上!”
她很大声冲着手机吼着,就连隔壁桌的母女都诧异地看着她,闭上了自己的嘴,生怕触了赵惜时的霉头。
“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吗!”
赵惜时啪嗒一声关掉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淌了满脸,就连说话也止不住发出哭腔。
那一颗该死的智齿牵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恨不得首接拔出来。
这种让人闷声自忍的痛苦她再也不想忍受了,她想把它拔出来……拔出来……是鲜血淋漓也好,是痛不欲生也罢。
反正不能这样,不能像现在这样!
她捂着脸,跑出了网吧,甚至连账号也没来得及退出。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前人们己经说倦了,后人们也己经听倦了。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为什么只有好好学习才是珍惜光阴,为什么玩游戏,看小说,看电视就不是。
到底怎样度过的光阴,才能叫被珍惜的?
考研的光阴算不算是被珍惜的呢?
她想,她爸妈应该早就有一个答案。
考上了就值得,考不上,那就是白白浪费掉的。
赵惜时咧着嘴,往那颗智齿的位置吸着冷气,这样能让她稍微好受一些,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就像麻药,像酒精一样,能带来片刻的安宁也是好的。
过斑马线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妇人牵着大概西五岁的女童小心翼翼地过着马路。
妇人挡在车的前面,让女童走着靠近红绿灯的那一边。
如果汽车突然行进,她绝对会先死在女童的前面,用瘦弱的身躯为她撑出逃生的可能。
那我的妈妈呢?
赵惜时思索着。
我的妈妈也曾在我牙牙学语的时期,为我这般撑起红绿灯的另一边吗?
她回了家,没有开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个时间父母都还没有下班,是她在家里难得的独处时间,也是她能稍微松口气的时间。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她难以遏制地用指甲划拉着牙龈,感受到红肿的牙龈传来的尖锐刺痛,那闷声的牙痛才能被勉强暂时遮盖。
她靠着门板,抱紧双膝,无比贪婪地享受着黑暗和孤独。
“吱呀”一声,是家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父赵母看着家里灯都是黑的,以为赵惜时没有回家。
“这是怎么搞得,还没回来,跟在外面给别人睡的女人一个样。”
赵父,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的丈夫,对于她的妻子,她的女儿要求都一样——贤惠,还有贞洁。
赵母打过电话了,帮着解释:“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喽。
惜时考研没考好,在外面散散心也是很正常的。”
“又没过!”
赵夫很是愤怒,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赵惜时的房间,看着赵母:“我当时就跟你说了,一个女娃娃都这么多书干什么,她学的明白吗!
花了老子这么多钱,现在什么都没捞回来……”“哎呀,说什么多干什么,学习没搞头,之后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
后面有更难听的话,字字诛心,句句杀人。
被黑暗笼罩的赵惜时,靠着门板,坐在地上,暖黄的灯光从木门底下的缝隙传来,却怎么都照不亮她这个房间。
她只觉得牙之痛锥心刺骨,痛到让人灵魂出窍。
“我想,我不能再忍受了。”
……近几天雪市的新闻平台上播报着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据悉,本市某超市旁的地下室发现一具女尸,调查过后,警方判断是被剪刀捅了数十次,最后失血过多而死。
请各位家长及时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状态,生命至上。”
……一家面馆里,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看着这新闻,害怕地用小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地偷偷留出一条缝去看。
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奶声奶气地问一旁在吃面的妇人:“妈妈,她为什么要自杀啊?
而且这……很痛很痛吧……”“心理素质不强大吧,想用死亡去逃避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上每天每时都有人自杀,这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她不明白,没有人明白,人与人之间有条鸿沟,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没人能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但这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赵惜时,还有千千万万次“牙痛”,总会有一批又一批人真真正正地拔掉这颗“智齿”。
不过这一切,都跟赵惜时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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