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林小棠攥着震动的手机往消防通道跑。
走廊顶灯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在缴费单上跳动的数字。
“林小姐,小航的血氧降到85了!”
护士的声音在听筒里像劈开冰碴般急切,“押金最迟今晚十二点交。”
指节撞上金属栏杆发出闷响,她点开通话记录里第17个未接来电:“张总助,我答应江先生的条件。”
暴雨砸在安全通道的玻璃窗上,映出她睫毛上凝着的白霜。
周美玲冲进病房时正撞见她把路易威登纸袋塞回对方怀里。
“上个月刚升店长就敢挪用货款?”
林小棠扯开闺蜜风衣口袋,五叠粉色钞票在消毒灯下泛着冷光,“重症监护室一天八千,你这点钱够烧几天?”
“可小航等不起——”“我等得起。”
她将沾着体温的病历本贴在心口,电梯门开时撞见镜中自己猩红的眼尾。
三天前在珠宝展擦肩而过的古龙水味道突然浮现,那个男人胸针上缠绕的荆棘玫瑰刺得她视网膜发烫。
江氏大厦顶层的雨声格外清晰。
林小棠盯着地毯上蜿蜒的水痕,看着它们从自己湿透的裙摆爬到真皮沙发边缘。
金属打火机擦燃的瞬间,她终于看清逆光中的轮廓——江临深修长指节压着烫金合同,腕表秒针每跳一格,墙上投影的条款就割裂一寸月光。
“首付十万,后续治疗费按揭支付。”
钢笔在甲方签名处悬停,“但林小姐要明白,婚姻存续期间单方违约……”他突然倾身,雪松香混着威士忌的气息擦过她耳垂,“是要付利息的。”
林小棠指尖触到冰凉的纸页,突然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
三米外的檀木柜传来细微震颤,像是有人把玻璃杯重重顿在暗格里。
她无意识攥紧袖口,喉间泛起铁锈味——这该死的“情绪共鸣”又在预警。
“江先生心跳快了十二下。”
她突然抬眼,在对方骤然紧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苍白的笑,“虽然您掩饰得很好,但刚才提到‘利息’时,袖扣磕到桌面的频率变了。”
钢笔在羊皮纸上洇出墨点。
江临深慢条斯理解开袖扣,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林小姐的谈判技巧,比上周在拍卖会假装流拍时高明多了。”
他忽然用钢笔尾端挑起她下巴,“可惜你漏算了件事。”
玻璃幕墙外闪电撕裂夜空,照亮他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疤痕。
林小棠呼吸一滞,那种针扎般的痛感再次袭来,这次却是滚烫的灼痛。
她踉跄扶住桌角时,听见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婚姻期限从三年改成永久。”
江临深将合同转向她,笔尖悬在补充条款上方,“现在,林小姐还听得见我的心跳吗?”
暴雨冲刷着第28层的落地窗,林小棠看着洇湿的裙摆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
弟弟的心电监护仪警报声仿佛穿透三十公里雨幕,在她太阳穴上尖锐鸣叫。
当视线落在乙方签名栏时,她忽然发现钢笔笔帽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英文——永恒系列婚戒定制编码,正是她半年前被退稿的设计图编号。
钢笔尖在“永久”二字上方颤动,林小棠的指甲几乎掐进红木桌沿。
三米外檀木柜里传来玻璃杯第三次碰撞的声音,这次她清晰地尝到了喉咙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隐藏在暗处的江临深的保镖正在焦躁不安。
“江氏私立医院今晚就能安排移植手术。”
她突然软下腰肢,泪珠准确地落在甲方签名处,“但您故意等到现在才递合同,是怕我活不过三年婚期吗?”
江临深按着支票本的指关节骤然泛白,袖口随着动作滑落了半寸。
林小棠的瞳孔猛地一缩——意大利高级定制衬衫的纯黑袖箍内侧,用金线绣着的“棠”字正随着动脉的跳动起伏,针脚与她十八岁时那件被烧毁的校服如出一辙。
“林小姐的眼泪比台风还会拐弯。”
他忽然用钢笔尾端碾碎她下巴上的泪珠,金属的凉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上周拍卖会故意摔碎翡翠手镯,前天往我酒里加双倍冰块……”暴雨声中传来纸张撕裂的清脆声响,合同被他揉成一团砸向檀木柜。
暗格弹开的瞬间,林小棠瞥见里面躺着的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玫瑰,正是她三年前毕业设计展上被毁掉的那支。
“我要现金。”
她突然抓住他解袖扣的手,指尖触到腕骨内侧陈旧的烫伤痕迹,“您衬衫第二颗纽扣里装了微型摄像头,江董事长此刻正在看首播吧?”
电梯运转的嗡嗡声穿透地板,江临深反手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林小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时,瞥见墙角的监控探头闪过红光。
三十八层总裁办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警报,电子屏显示陆总的门卡刚刷开地库电梯。
“林小姐的演技比婚戒尺寸还差半码。”
他忽然扯开领带压住她渗血的手腕,古龙水混合着血腥味在雨夜里弥漫开来,“合同第17条附加项——每月15号需要当众接吻。”
她签字的瞬间,钢笔尖突然戳破了第28页。
江临深拇指抹过她唇上的血珠,顺势将染血的支票塞进她内衣夹层。
这个角度刚好挡住了监控,林小棠感觉到他的指尖在颤抖,温度透过蕾丝布料烫得她肋骨生疼。
“江先生!”
特助破门而入时带进了潮湿的水汽,“陆院长说供体在运输途中……”话音被突然响起的火警铃声切断,走廊监控屏幕集体熄灭。
林小棠趁机拿走他西装口袋里的门禁卡,转身时却被消防喷淋头浇透。
江临深的白衬衫贴在腰腹处,露出左侧肋下狰狞的缝合疤痕——正是能完美避开她弟弟白血病感染源的取骨位置。
“你早该告诉我供体是你……”她喉咙里翻涌的酸涩被警报声淹没,合同扫描件正在打印机里缓缓吐出。
江临深突然拽断领带缠住两人的手腕,在墨盒运转的噪音里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哭大声些,父亲喜欢听女人求饶。”
电梯抵达的“叮”声与她的呜咽声同时响起。
林小棠透过泪光看见监控屏里,陆总正用手术刀划开装着合同的快递袋。
江临深突然捏着她的后颈转向落地窗,暴雨中的城市灯火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碎成了星辰。
“江太太。”
他解开缠着两人的领带时,金属扣划破了她的锁骨,“明天记得把戒指内侧的‘永恒’改成……”火警铃声再次炸响,后半句被吞没在突然亮起的应急灯里。
霓虹灯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幕墙,在他们脚边拼出半枚婚戒形状的光斑。
林小棠弯腰捡合同残页时,发现江临深皮鞋边缘沾着彩绘玻璃的钴蓝色碎屑——像极了城西废弃教堂穹顶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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