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三蹲在青石板街角，把豁了口的陶碗往身前推了推。
三枚铜钱在碗底叮当作响，那是她今天全部的收获——清晨帮卖豆腐的阿婆推车换了一枚，晌午替酒馆掌柜赶走偷鱼干的野猫得了一枚，还有一枚是药铺伙计看她可怜丢进来的。
"三文钱......"她掰着手指头算，"半块炊饼要三文，可李大叔的炊饼硬得能砸核桃。
"正嘀咕着，忽然有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在她发梢。
那叶子翠得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叶尖还缀着一点金芒，活像撒了糖霜的薄荷糖。
"咦？
"十三伸手去够，竹叶却像被风吹动的铃铛，轻盈地滑向巷尾。
她追着那片忽高忽低的竹叶跑过七条巷子，绣着补丁的布鞋踩过雨后水洼，溅起的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跑着跑着，街边的青苔渐渐泛起荧光，砖缝里钻出的野菊花随着她的脚步哼起小调。
十三猛地刹住脚步——面前的山路铺满会发光的鹅卵石，每颗石头都在"咯咯"笑，像是被人挠了痒痒。
"这是......知画山？
"她仰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
传说这山里有吃小孩的老妖怪，可眼前的景象却像阿婆故事里的仙境：蝴蝶翅膀上画着水墨山水，松树梢挂着叮咚作响的露珠风铃，就连溪水都泛着蜜糖般的琥珀色。
竹叶突然钻进瀑布，"哗啦"一声没了踪影。
十三盯着飞溅的水花咽了咽口水，忽然听见细小的呼救声。
"救、救命呀！
"一只圆滚滚的松鼠卡在石缝里，蓬松的大尾巴沾满苍耳。
十三顾不上害怕，踮脚去够那个毛团子。
指尖刚碰到松鼠的耳朵，小家伙"噗"地变成个穿褐色短褂的小童，头顶还支棱着两只毛耳朵。
"谢天谢地！
"松鼠童子掏出手帕擦脸，"我叫松果，是知画山的巡山使。
作为报答，这个送给你！
"他递来颗闪着金光的松子。
十三刚要推辞，肚子"咕噜"一声响得惊天动地。
松果"哧哧"笑起来，肉乎乎的手掌往地上一拍。
霎时间，石缝里"噼里啪啦"冒出十几朵小蘑菇，个个顶着焦糖色的伞盖，散发出烤栗子的甜香。
"这是糖炒蘑菇，小心烫！
"松果说着掰开一朵，里头竟是流心的蜂蜜馅。
十三咬下第一口时，整片山林突然摇晃起来。
松果脸色大变："不好！
你吃了山神的点心，要接受考验了！
"脚下的鹅卵石突然变成滚动的琉璃珠，十三踉跄着栽向瀑布。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像是跌进一团棉花糖，清凉的水流裹着橘子汽水的味道从指缝溜走。
再睁眼时，己站在开满蓝绣球的山坡上。
六个穿彩衣的小人儿正在花丛中扑蝶，见着生人也不怕，反而围着她跳起圆圈舞。
他们只有巴掌大，发梢缀着露珠，裙摆飘出槐花香。
"是花精呀！
"松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蹲在云朵似的蒲公英上，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瓦飞檐："跟着萤火虫走，千万别碰......"话音未落，十三的衣角己被什么拽住。
低头一看，竟是条翡翠色的小蛇！
蛇身缠着她的脚踝，头顶却顶着朵颤巍巍的荷花。
"这是荷叶青，山门的引路使。
"松果急得首跺脚，"快把早上捡的铜钱给它！
"十三摸出温热的铜板，小蛇立刻松开身子，用尾巴尖卷住钱币。
"哗"地一声，铜板化作金粉簌簌落下，在地上拼成箭头。
每走十步，就有新的金粉从地底涌出，像撒了一路的星星糖屑。
转过第九个弯时，忽有琴声自云端飘来。
十三抬头望去，差点惊掉下巴——七只白鹤正在云海里跳格子！
它们优雅的长腿精准地落在浮空的荷叶上，每跳一步，就有一串水珠叮叮咚咚落入山涧。
"新来的？
"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十三转头，见只通体雪白的貂儿蹲在石头上，尾巴尖亮得像盏小灯笼。
"我叫月团，是厨房的......"貂儿突然竖起耳朵，"糟糕！
桂花糕要烤糊了！
"它"嗖"地窜出去，尾巴在十三手腕绕了个圈，"抓着！
"十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拽着飞起来。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看见云霞织成的缎带拂过山腰，看见长着鹿角的鲤鱼跃出彩虹溪，最后"咚"地撞进一团暖烘烘的甜香里。
炊烟袅袅的灶台前，系着围裙的道姑正用拂尘搅拌云朵状的面团。
听到动静，她回眸一笑，发间银簪坠着的流苏漾起微波："第三个闯过山门考验的，居然是个偷吃蜂蜜蘑菇的小馋猫？
"陈十三的脸"唰"地红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嘴里还叼着半颗松果送的糖炒蘑菇。
陈十三有点发闷，她不知道闯过山门考验是什么意思，于是呐呐的问：“嗯，这位姐姐这这是哪里？”
“这里是知画山啊，你不是来拜师学艺，闯关过阵的吗？”
“咦可以吗？
我可以拜师学艺吗？
这样我就不是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了，我就有师傅和师门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运让陈十三兴奋不己。
年轻的道姑自我介绍：“我是你的二师姐，你可以叫我青竹姐姐，师傅，今日不再山门，你随我一起去开蒙馆先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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