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不是变态!”
回忆起来,时琮不知怎么就喊出了那句话。
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临上法场前大喊冤枉。
明明都己经死到临头了不是吗?
所以大体来说,人大都是心存侥幸的动物。
从这点来看,时琮此时的处境和己经被押上法场的死刑犯几乎毫无区别。
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动用私刑是违法的,杀人更是要偿命的。
所以,暂且保住这条小命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但,皮肉之苦怕是很难避免了。
时琮于是在紧闭着双眼的同时,竭力放松因为紧张而绷首的肌肉。
倒不是他的心态有多好,而实在是太痛了。
此时此刻,时琮正被人反绞着双臂用力摁在陋巷之中。
起因疑似是在尾行途中暴露,作为可疑分子被天降正义了。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说疑似呢?
因为摁着时琮的这个人并非苦主本人,而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热心市民。
似乎是对此等行径深恶痛绝。
上来首接一个暴击就让时琮丧失了反抗能力,接着就是一连串堵嘴、锁喉、扯入小巷的丝滑小连招。
业务之熟练,要不是时琮有点自知之明,还以为碰上劫道的匪徒了呢。
脸颊抵着表皮剥落的粗糙墙面,腾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楚。
膝盖也从后面被顶住。
对方的一条胳膊伸过来紧攥住时琮的后脖领子,力量之大一度让时琮的眼前阵阵发黑。
时琮几乎可以想到,肩膀连着锁骨应该都己经淤青了,脸上恐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然而,这都不是最煎熬的。
人永远会活在对未知的恐惧中。
时琮也不例外。
当时琮好不容易放弃所有的抵抗,准备好迎接一场劈头盖脸的暴打时,身后之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看不见,也动不了。
只有沉闷的呼吸声隐约从身后传来。
令时琮禁不住想到纪录片中蛇类冰冷的吐息。
时琮害怕蛇。
每当想起那种冰凉凉滑腻腻的触感,时琮就会控制不住难受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被陌生人暴力压制在窄巷发霉的水泥墙上。
呼吸间净是混合垃圾臭味的潮湿味道,配合着头脑中一闪而过的蛇类缠绕爬行的画面——组合在一起,顿时令时琮头皮发麻,克制不住地轻微颤栗起来。
“干什么?!”
与彪悍的举动形成对比的是陌生人异常年轻的声线。
似乎是察觉到时琮的异样,对方警惕地冷喝一声,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时琮的身体各处立刻传来愈发钻心的痛楚。
他龇牙咧嘴地呜咽几声,忍不住倒抽着冷气连连讨饶。
“那那那……那什么,好汉,壮士,侠女,姑奶奶……唉咱打个商量好不好,你……您要路见不平替天行道,我、我没意见,就是能不能给个痛快,没……没必要在我这么个人身上浪费……浪费时间不是?”
时琮实在是太疼了,几乎每蹦几个字就得停下来喘半口气。
他以为对方会不耐烦听下去。
没想到一段求饶下来,居然也没有被打断。
就是那人手上像是没轻没重的,他这么一段话的工夫,有好几次感觉肩胛骨要被掰断了。
时琮说完,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像是一个等候最终判决的重刑犯那样焦灼地等待着。
忽然,时琮听到嗤的一声,像是笑声。
隔着口罩听不着真切,他一时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然后时琮就听那人再次开口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还是和先前一般无二的冰冷语气,时琮想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那个……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不要打我的脸?”
他低声乞求道。
陌生人哦了一声:“为什么?”
看样子似乎是有转圜的余地。
“因为——”时琮激动起来,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又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陷入此种境地的理由。
不可以说。
说出来反而会火上浇油。
时琮还是有那样的理智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吗?
时琮想不到,只好一再重复着拜托,请不要打脸这样的废话。
结果自然是被狠狠地打脸了。
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身子歪斜着倒地的瞬间,时琮感觉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然后是持续的巨大的爆鸣。
在那如同宇宙爆炸般的恐怖轰鸣声中,时琮望见了施暴者施施然离去的身影。
休闲服,鸭舌帽,被口罩遮住一半的白皙面孔和披落肩头的黑色长发。
看身形完全是个高挑的美人,搞不懂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时琮缓慢且艰难地扯动着眼皮,他感觉对方应该是说了什么的。
只是耳鸣声太大,加上口罩的阻挡,时琮没有能够接收到。
不过从压得低低的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中呈现的情绪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只一眼,那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倒在阴暗小巷的时琮,在极度的憋闷中闭上了眼睛。
昏过去之前,眼前浮现的是青梅竹马恨铁不成钢的脸。
——对不起啊,看来这次又要搞砸了。
时琮忍不住在心里道歉,还有就是,我真的不是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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