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队，还在训练啊？”
重力训练室外，星舰的舰长敲了敲训练室的门，通过传讯耳机向里面挥汗如雨的男子询问道。
“有什么事吗？”
男子戴着模拟作战的眼镜，手上作端枪姿势，似乎正在与什么战斗，很忙的样子，但是还是平静地回答了舰长。
“我有小道消息，好像你们也要改制了。”
“去当机械脑袋的训练师？”
舰长听见他的话，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嗫嚅了一下，“差不多，毕竟这年头你也知道……”“差不多？”
男子的话语依然平静，但是战斗的身姿愈发凌厉。
舰长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不再需要单兵作战的时代——不论是舰长还是这位最后的作战队队长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尽管这支队伍无数次拯救了无法挽回的战斗，为任务的完成扫清了一切障碍。
两人不再进行交流，舰长就默默地这么看着男子训练。
不知过了多久，重力室突然亮起红光。
嘀嘀嘀~重力室超负荷的警报声响起，高重力环境的高压气体随着舱门的开启向外泄出，那浓缩的气体让舰长的肺部一阵发闷，男子也在此时停下了他的动作。
“你说，我要是申请转业，他们会同意吗？”
“把一个曾经单兵冲出星球的人放回地方，如果是我，我不会同意。”
男子听见这话，放回训练设备的手顿了顿，眸子闪过无奈的光。
“就连你也这么想。”
可是，去训练一个毫无灵魂的机器首到他能不断击败自己，看着机器做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招式，看着它用出每位他击败过的对手的招式来击败自己，看着它用自己所熟知的一切只是机械地叠加在一起以密不透风的速度向自己扑来，看着它变得愈来愈不可战胜，这对一位战士来说未免有点太残忍了。
但作为一个战士，他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准备到第九哨所了，你要不要去走走，给自己放个假？”
舰长看着男子的背影，提了个建议。
“第九哨所？”
男子一怔。
这是他生涯开始的地方。
“也好。”
第九哨所是联邦在龙藏星云最偏远的一个战略前哨站，能派来这里的，要么是战时最精锐的部队，要么是常日里最闲的部队，常态的巡逻队都很少经过这里。
第九哨所坐落在这片星域里少见的恒星系里，是一颗气体行星的卫星，这颗行星的大气由氦气组成，延伸出的氦气层与吸收的太阳辐射是天然的掩体，适宜修建哨站，但不宜居，连氢这种宇宙中随处可见的燃料对这颗行星来说都是相对较少的。
因为这恶劣的环境，第九哨所己经很久没有士兵进驻了。
哨所唯一在运转的中子星脉冲雷达检测到来自友军的信号后，才开始一层一层地重启基地的设施，像一位古老地堡的幽魂听见被扣响的门锁而开始打扫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地堡。
那艘发来友军信号的星舰缓缓靠近哨所的停靠平台，哨所呈现为昏黄色的平台缓慢地打开，星舰破开氦气云的时候仿佛是趟过一层厚厚的灰尘。
两者接触了，但是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从星舰上下来，此后星舰与哨所就如同两个在路上不经意遇见的陌生人一样，互相交流的信号成为他们唯一对上的眼神。
那个相对于哨所与星舰来说为小黑点的东西，其实是一台机甲。
机甲浑身是泛着金属光芒的黑色装甲，装甲纹路之间闪烁着暗金色的微光，整体如同黑夜下经由月光而现形的帝王，正冷漠地注视人间。
这台机甲的矢量推进器亮着蓝色的光，将机甲送进哨所打开的机动通道，在敌友识别系统的扫描过后通道缓缓关闭，通道内的照明系统随着机甲的前进线性地亮起，同时循环系统开始朝通道内注入气体。
机械臂开始向机甲伸去，想要将其钳住，然后送往机库。
机甲答复出拒绝的信号。
机械臂顿了一下，又怯生生地收了回去，机甲专用通道进而打开。
乌金机甲落上哨所内部的地面，补给机器人想上前检查机甲的各项储备，但是它自己的储备亮起了红光，它卡在了原地。
男子此时与机甲共享着视野，机甲暗金色的双眼扫过哨所内部的一切，双腿的引擎缓缓响起低沉的声音，男子操纵机甲向里走去。
空荡的哨所内只有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男子看着周围冷清的廊道和庭室，双眸动了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九哨所好像也要准备退役了，后面会有其他队伍来回收哨所基地，好像是要拉回龙藏星重建成机甲维修站。”
舰长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我们这次来也有一个目标是评估哨所的回收价值，现在看来完整度超过了预期，各项设施都还在正常运行。”
男子走到机甲通道的尽头，从一个全景窗望向外面黑漆漆的星空，与星空中央那颗火红的小球。
机甲抬起手，金属手指触碰到玻璃，而后又缩了回来。
他这才意识到，不只是单兵作战走向了末路，连带旧时代的战争也走向了消亡，属于英雄的时代彻底消失了。
机器所需要的补给仅仅是零件与能源，哨所中留给人类们活动的任何设施都成为了多余，这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也将消失。
“老何，我想跟第九哨所一起走，我去当个机修师也不错。”
机甲虽然即将淘汰于新时代的战场，但是在尚武的联邦，机甲格斗赛依然是这个国家最宏大的赛事，机甲也是人们日常出行的独特选择，当个机修师在联邦中还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他们不会让你走吧？”
何舰长还是那句话。
“是啊，我对他们太重要了。”
男子自嘲笑笑。
星舰接上机甲，收起了对接甲板，开始驶离第九哨所。
第九哨所外部的装甲开始缓缓闭合，内部的灯光一盏盏地熄灭，各个机械臂也收回了它们的隐藏式仓匣。
最终又只剩中子星脉冲雷达一遍又一遍地扫描这荒凉的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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