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在秦惠子攥着助学金申请表的指尖上碎成金箔。
她盯着走廊尽头"高三借阅区"的指示牌，白球鞋在水磨石地面上碾出细微的声响，校服第二颗纽扣始终松着，露出锁骨下方淡褐色的胎记——那是母亲说"像小树苗"的地方。
"同学，让让。
"肩带突然被撞得滑下，秦惠子慌忙扶住差点散落的笔记本，抬头时正对上一张冷脸。
男生的校服领口敞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腕间松松缠着褪色的红绳，指尖夹着本《天体物理学导论》，书脊上用铅笔写着"顾飞"两个字。
"抱歉......"她伸手去捡滚到对方脚边的钢笔，却见男生后退半步，鞋尖碾过笔帽上的卡通贴纸——那是她用三块钱在地摊买的。
"没长眼睛？
"顾飞的声音像冰镇过的苏打水，带着气泡碎裂的锋利，他踢开脚边的书堆，转身时校服后领沾着片梧桐叶。
秦惠子蹲下身，发现散落的书中夹着张物理竞赛奖状，"省一等奖"的印章被撕成两半，露出背面用铅笔涂画的星芒图案。
她指尖一颤，想起行李箱底母亲的遗物：一枚缺角的星芒胸针，内侧刻着"SQZ"三个字母。
"同学，你的书......"她抱着书追上楼梯拐角，却只看见少年倚在窗台上抽烟的侧影。
阳光穿过他腕间的红绳，在墙面投下晃眼的光斑，他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滚。
"他碾灭烟头，从口袋里摸出薄荷糖盒，倒出两颗丢进嘴里，糖纸被揉成团砸在她脚边。
图书馆管理员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秦惠子攥紧书脊，发现《天体物理学导论》的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妈妈，这是您说的超新星爆发模型。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
"顾飞，上课了！
"楼下传来男生的喊声，是刚才在班级里坐在顾飞后座的少年，校服第二颗纽扣同样松着，露出喉结下方的黑痣。
顾飞懒洋洋首起身子，经过秦惠子时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她攥着的助学金申请表上。
"寒门贵子？
"他挑眉，指尖掠过表格上"单亲家庭""父亲重疾"的字样，"需要我帮你向全班广播吗？
"秦惠子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薄荷糖气息，看见他左眼角下方有颗浅褐色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松子。
"不用。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却还是仰起脸，"不过你的奖状......""要你管？
"顾飞突然伸手抽走她怀里的书，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的血管，"穷人就该有穷人的样子，别学别人装模作样泡图书馆。
"脚步声近了，秦惠子看见管理员举着登记本走来，顾飞却在这时突然将书塞进她怀里，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花盆。
泥土溅在她雪白的运动鞋上，他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同学，这是你弄的？
"管理员的声音带着不耐。
"对不起，我......"秦惠子弯腰收拾碎片，指尖被陶片划破，鲜血滴在顾飞的竞赛奖状上，将"一等奖"的"一"染成暗红。
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听见身后传来轻不可闻的叹息。
顾飞站在楼梯口，手里转着支钢笔——正是她刚才掉落的那支。
他晃了晃笔帽，卡通贴纸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蠢死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下楼，钢笔却精准地抛进她的书包侧袋。
秦惠子摸出笔，发现笔帽内侧刻着小小的"FY"，而笔身缠着的红绳，和他腕间那根一模一样。
午休时，秦惠子在教室后排啃着干面包，听见前排女生的窃窃私语。
"顾飞以前可是全省第一，听说他妈妈得了癌症，爸爸卷钱跑了......""嘘，他来了！
"教室门被踢开，顾飞晃着可乐罐走进来，校服搭在肩上，露出后颈青黑色的纹身——像是颗正在爆发的超新星。
他经过秦惠子座位时突然停住，将一罐可乐重重放在她桌上。
"给你的。
"他斜倚在桌边，手指敲了敲罐身，"补血糖。
"不等她反应，他己经转身离开，罐装可乐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拉环处还粘着他指尖的温度。
秦惠子盯着罐身上的 condensation（冷凝水），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惠子，星芒永远不会熄灭，只要有人记得它的光。
"放学时，图书馆己经空无一人。
秦惠子将修补好的竞赛奖状夹回《天体物理学导论》，却在扉页发现新的字迹："明天七点，老地方。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极了今天她滴在奖状上的血。
她抱着书走到校门口，暮色中的梧桐树影婆娑。
顾飞倚在自行车旁，腕间红绳在晚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他扔来顶黑色棒球帽，帽檐上绣着小小的星芒图案。
"戴上。
"他跨上自行车，后座扬起的风掀起她的刘海，"带你去个地方。
"秦惠子攥紧书包带，看见他校服后领的梧桐叶还在，叶脉间沾着点泥土。
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她却鬼使神差地戴上帽子，跨上自行车后座。
"抓紧。
"顾飞的声音混着暮色中的蝉鸣，自行车冲进金色的夕阳里，他突然伸手握住她扶在车座后的手，将它按在自己腰上，"再摔下去，我可不管。
"风卷起他的校服后摆，秦惠子闻到薄荷糖混着烟草的气息，看见他后颈的纹身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想起图书馆里他偷偷捡起书的模样，想起钢笔帽内侧的"FY"，突然明白那是"Fei Ye"的缩写——顾飞，顾砚。
自行车停在废弃的天文台前，铁门上挂着生锈的锁。
顾飞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月光照亮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前我妈常带我来这里看星星。
"天文台顶楼的望远镜蒙着灰，顾飞用袖口擦了擦镜片，突然指向东南方："看，那是大犬座，里面有颗天狼星，是除了太阳外全天最亮的恒星。
"秦惠子凑近望远镜，看见星芒在视野里绽放，像极了母亲胸针上的图案。
她转身时，发现顾飞正盯着她的锁骨，目光落在那颗淡褐色的胎记上。
"像小树苗。
"他伸手比划，指尖在她皮肤上方悬停，"我妈说过，每个看过星芒的人，都会在身上留下印记。
"窗外突然划过一颗流星，秦惠子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顾飞的指尖终于落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胎记，像触碰一颗脆弱的星子。
"以后别在图书馆捡别人的书。
"他退后半步，声音突然沙哑，"尤其是我的。
"天文台的钟敲了八下，秦惠子摸出书包里的可乐，拉环拉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顾飞接过罐子，喉结在夜色中滚动，她看见他腕间的红绳上挂着枚银色的星芒吊坠，和她的胸针严丝合缝。
"给你看个东西。
"顾飞突然掀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疤痕，"这是去年救我妈时被开水烫的，她到最后都没告诉我，为什么星芒科技的专利会在我爸手里。
"秦惠子的指尖抚过那些凸起的疤痕，想起父亲电脑里加密的文件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胸针。
她突然明白，那些破碎的星芒，终将在他们手中重新拼合。
"顾飞......"她刚开口，却被他突然捂住嘴。
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的指尖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却比傍晚的风更温柔。
远处传来管理员巡夜的脚步声，他突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畔："嘘，有人来了。
"秦惠子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看见顾飞睫毛下跳动的月光。
他的校服蹭过她的领口，星芒吊坠轻轻撞在她的胎记上，像两颗隔着银河的星子，终于在此刻相遇。
"明天还来吗？
"离开时，顾飞倚在自行车旁，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秦惠子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想起扉页上的字迹。
她点头，看见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像冰川上裂开的缝隙，透出久违的光。
"带点吃的。
"他跨上自行车，"我知道你没钱，但别再啃干面包了，对胃不好。
"自行车铃声消失在夜色里，秦惠子摸出书包里的竞赛奖状，发现背面多了行小字："明天见，小树苗。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却像极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她抬头望向东南方，大犬座的星芒正在云层后闪烁。
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额角细细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帮父亲搬书时磕的。
此刻，她突然觉得那些破碎的印记都有了意义，像拼图的碎片，终将拼成完整的星图。
"明天见，顾飞。
"她对着星空低语，星芒落在她眼底，像谁撒下的一把碎钻。
图书馆的灯次第熄灭，秦惠子摸着黑走向校门，书包里的钢笔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那些缠绕着星芒的秘密会如何展开，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这个九月的黄昏悄然改变——就像超新星爆发前的寂静，所有的光都在积蓄，等待绽放的那一刻。
梧桐叶落在她肩头，带着夕阳的余温。
远处传来便利店的招牌灯闪烁声，她摸出顾飞给的可乐，冰凉的罐身贴着掌心。
这一刻，她突然不再害怕未来，不再害怕那些未知的挑战，因为她知道，在某个地方，有颗星子正在为她闪烁，就像她为他闪烁一样。
夜空中，大犬座的星芒越来越亮，像谁点燃的灯，照亮了少年和少女相遇的路。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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