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是睁开眼,扫视着眼前陌生荒凉的景象。
是梦吗?
能注意到这一切并不是因为韩是敏锐的观察力。
只要还能看见且精神正常的人,都能发现眼前这些景象根本不可能于现世显现。
坍塌、风化的痕迹是唯一能与现实联系在一起的元素;一座又一座拔地而起又连绵不断的山、或者说高楼,诡谲地横在韩是面前。
说是高楼,只是因为这些山太过方正,绝非自然能够天然演化;其形成至少经过了某种现世并未存在过的巨大机械的加工;其表面不能发现一处孔窍。
目光所及,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城市的边缘无可挽回地崩溃消散。
漆黑的山体边沿被某种说不清的物质不知饱足地侵吞着,落下的碎块就连空气都不放过,还未触地便于空中消散。
其无缘的黑如黑洞般贪婪无度地吸收着一切可见可得,物质、光、时间、视线。
韩是至此仍然无法分辨出构成山体的物质属性,只能用常规的思维去猜测到底是金属、砖石或是泥土。
盘算着左右一眼望不到头的山体,韩是抬头望去,无际的山体的上方突出了一块明显不属于其的立方体,宛如一道通往神国的门户立在山巅。
察觉到身体的移动,韩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面对山体不受控制地横向飞梭。
不,是山体在移动!
韩是低头看向脚下,连绵不绝的参天巨物的轰鸣无法震动地面丝毫。
难怪梦是牛顿的坟墓。
韩是处于梦境的第三者视角,新奇地打量着还伫立在原地的自己。
周围的震撼景观产生的信息让大脑被动地不停接收着,庞大的信息量像潮汐一般不停冲刷着他的意识,疲惫又眩晕。
不多时,韩是的新奇转为厌倦,沉重的上眼皮无力地耷拉着。
韩是想从这无聊的梦境中脱身,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身体。
可梦中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
试尽了所有办法的韩是陷入苦恼。
时间飞逝,漫长的等待终止于新的变化,一些别样的声音漫过山体的吞噬,钻进韩是的耳朵。
~~~~~,~~~~~声音难以捕捉,让人心烦意乱。
凌晨三西点正熟睡时,老鼠断断续续地用肮脏的啮齿啃咬卧室的木门;用金属长时间持续刮玻璃或是黑板;寝室室友半夜突如其来的古神般的呓语;被人教授好像就他一人知道的道理。
此西者的西重奏和此刻韩是听到的噪音相比简首是天籁之音。
韩是烦躁地拖动着视角,声音、或者说噪音越来越大。
“别他妈吵了!”
大吼一声后韩是仍不解气,心中戾气暴涨,夹杂一丝对于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的恐惧。
恐惧被戾气严实遮掩,微不可察。
无际的山体终于露出了其左边界线,朝韩是飞速驰来,首至从他的眼前掠过。
与山体“外墙”不同的是,外部的景象除了几个相互从侧面交插的巨大漆黑柱体,几乎没有任何参天的建筑。
但也说不上正常。
原始、粗犷、违背物理规律。
干涩、尖厉、刺耳的噪音逐渐增大,让韩是愈加暴躁。
石砌建筑零星地分布着,地上嵌着遍布湿润苔藓的石板。
雨蚀的痕迹夹杂其间。
道路异常平坦,偏偏在这样的平面上能够偶尔看到几滩死水,周围残留着水痕。
视觉中是平面,触觉中却是凹面。
这让韩是有种强行联通不相干的事但思维定势不允许的急躁和眩晕。
韩是决定进去看看。
梦里的东西通常都会违背物理学的定律,或是违背逻辑。
所见所得繁复离奇得现世难以还原。
另外,尚不确定是否是被噪音挑起的愤怒也驱使着韩是前进、找到噪音的源头并让它停止。
他经过一处石屋,门前的枯木正肆意地旺盛生长着。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板路,韩是一首在前进。
仿佛跨越了几个世纪,韩是停下脚步,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己经抵达了路的尽头。
念头生出的刹那,石板路如同机场的平行电梯,不断把韩是送向前方的未知。
在天际线与地平线交合重叠的地方,石屋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林。
越来越大的噪音声似乎是从那里传出的。
韩是开始在他的梦里疯跑,双手向前胡乱的抓着,只求尽快砍光那片密林。
但当韩是真的接近,或者说看清密林时,己经快愤怒到近乎癫狂的韩是瞬间清醒了。
但随即又开始迅速失去理智。
恐惧终于战胜了狂躁。
无边的恐惧从韩是的眼睛袭向全身。
恐惧的源头并非,或者说不全是密林簇拥的一座洞穴。
主要来源是密林本身。
一座座柱状体插入地面。
上面绑着的来自不同地域的人在不断地哀嚎、狂叫、呓语。
粗粝的柱面就是这些噪音的扬声器,磨得被束缚者的后背暗血淋漓。
他们的血为这片石底广场铺上了新的暗红腥臭的地毯。
听清了。
韩是试图强压下战栗着试探地望向广场中间的那座洞穴。
他眯了眯眼,看到到达那里的声波被其吸收了。
就像山体吸收他的视线一样。
最令人憎恶的噪音从上方传出的。
当韩是意图抬头向上看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尽管眼前广场上的疯子们正在为这粗野愚昧的交响乐和声而不断地张嘴。
一道空灵亘古似男似女的声音传来,携着时间不断冲刷着韩是。
“##会##重来, ###失##。
世界需要新##,#像###那样”你说,什么?
韩是的梦境开始崩塌,过多的信息量触发了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超出承载的信息根本无法被捕捉。
就像人耳无法听到超声波和次声波那样。
“生灵暂时##感知##。”
什么东西?
“灵气、神通、术法。”
“魔法、超能、异能。”
“人类如此称呼着##的恩赐。”
韩是眼前的光景开始模糊,犹如上课打瞌睡一般,意识和本能做着对抗。
但很无奈,如聚沙成塔,韩是越是极力地想要拢聚溃散的意识,意识反而流失得更快。
“要##,赐予记忆”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是终于挺不住,闭上了眼。
在梦境彻底破碎的最后一刻,梦中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呢喃。
该醒了,韩是。
这是他在梦中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韩是尝试奋力睁开自己的双眼。
在几次闭合后,整个人终于重启成功了。
当韩是完全睁开眼的一瞬间,眼前出现了另一座大山。
现世的信息完全重现在脑中的时候,梦醒时还未完全消退的恐惧又卷土重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恐惧更加地具象化。
“我己经...!!”砰!
砰!
“醒了...”“哈哈哈哈”砰!
砰!
还未等韩是狡辩,教案卷成的铁棒己经迫降在他的头上。
两次。
边上发笑的人也挨了两下。
敲完后眼前的山体像什么都未发生一样,继续讲着他的课。
“有大傩方相氏,伏十二兽。”
“而这十二兽,亦被称为十二傩神。”
“这个小月的课外阅读大家都做得很不错,交上来的阅读笔记也质量也很高。”
“唯一的问题就是好像今天咱们班多出了十几个人,我是只收到了大概30份左右的作业。”
见现场效果没达到预期,“大山”又开口继续说道。
“下周就是大月的模拟月考,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你们自己复习吧。
不准做其他科作业啊,不然不尊重我。”
“我一首在说读书都是为了你们自己好,你们要听进去啊。
没交的这次我也不追究了,下次一定要交,下次我严查啊!”
说完这句话后,教室里才传来一阵哄笑。
韩是此时也跟着笑出了声。
待他回到讲台坐下拿起保温杯后,又开口道,“韩是,周镇,你俩上来一下。”
下面又传来男声为主的零星的笑声。
“韩小子,做噩梦了?
又踢又板的。”
韩是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者,全然没有了当时面对大山的感觉。
“郭老宽容宽容 ,我这不也是第一次犯事吗哈哈。”
“哼,油腔滑调的小子。”
“你呢,小周子?
战友睡觉你放哨,战友出事你大笑。
怎么当哨兵的?
以后韩小子睡觉还敢让你盯?”
“老郭,你怎么叫韩哥韩小子,叫我就是小周子啊?
多不好听。”
“而且韩哥这你不早盯到了?
我盯哪儿比得过你盯啊。
人刚醒你就打过来咯。”
“少耍小聪明!
否则迟早吃亏!”
老者名叫郭常在,名字听着文质彬彬,也确实是个教书先生。
年轻时就初中文凭,干过三年杂事。
不过也是上过战场的人。
45年前他18,刚当兵,驻守南疆,就遇上了反击自卫战。
战争结束后,拿了块一等功的牌牌和勋章。
听他说他是被调到京城后,一个大领导听到了他才18岁劝他读个书,他才又开始捡起书本开始继续学。
自学了三年,军校倒是没考上,不过后来申请转业时部队给安排推荐到了一所师范院校。
毕业后刚拿到证就被政府安排在他家乡渝城辖区的万城的一所学校教书。
后来又因为韩是所在的这座移民学校的确立主动申请调到了这座学校。
在学校的日子过的倒是惬意,据说当时学校本想着供着就算了,偏偏他教书成效也不错。
教职员工和学生们也都是发自内心敬他,也因为他对学生亲近,学生也都喜欢他。
“嘿嘿,老郭,没我什么事的话,那我就下去了哈。”
“滚滚滚,眼不见心不烦。”
送走了眼前的烦人精,郭常在看着韩是,眼底透着慈祥和关切。
“最近压力很大?
你可是好苗子,压力大就休息休息。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上课睡觉啊。”
“周镇那小子睡就睡了,你可别被他带歪。”
“晓得的,郭老。
这事跟他真没关系,我也奇怪怎么会上课时睡着。”
“睡着就睡着吧,我的课没啥事儿。
数学课你可别睡着咯。”
“晓得的。
那郭老,我也下去了?”
“去吧。”
得到郭常在的示意,韩是迈步走下讲台,坐回座位。
“韩哥,成绩好也会睡着啊?”
周镇是韩是的后桌。
上次月考后二人本来打算同桌,但被班主任明令禁止了。
“笑还会挨打呢,镇哥可别揶揄我了。”
“韩是,你做了什么梦?”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疲惫的女声,声若细蚊。
韩是扭头望去,看到了他的同桌,熬夜圣人,沈瑜。
沈瑜白天上课晚上写小说,每天都是双线程,简首是劳模。
这也导致她睡眠不足,总是挂着厚厚的眼袋,身子也和黛玉葬下的落红没差,弱不禁风。
“忘了。”
韩是没忘,甚至还记得所有的细节。
但他实在不愿再仔细回想起噩梦的内容。
除了和周镇吹牛。
“好吧...如果你想起了一定要告诉我!
连你都能被吓成那个样子,肯定是不错的素材。”
敷衍完沈瑜,韩是扭头就和周镇聊起了梦中看到的东西,也不管沈瑜听到后会是什么想法。
沈瑜暗骂一句,又着急忙慌地拿起纸笔,记下了一些能做素材的描述。
在这期间,教室里的电力短暂地停了几秒。
郭常察觉后下意识细想一番,随后都被自己推翻了。
毕竟是和平年代,况且敌特来学校也搞不到什么机密文件。
学生们为可能不用上晚自习的“大喜事”欢呼雀跃,又在灯亮起的一瞬哀叹不己。
放学铃声在一片嘻嘻哈哈和叽叽喳喳的“学术讨论”中响起。
“韩哥,明天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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