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影在青灰墙面上摇晃,我蹲在后厨剥着沾泥的鸡头米。
搪瓷盆里浮着几粒脱壳的果仁,像谁不经意洒落的珍珠。
前厅传来父亲中气十足的吆喝:"两碗阳春面宽汤,客官要过桥!
"这是永康路老面馆营业的第三十二年。
竹匾里晾着的碱水面随着穿堂风轻轻震颤,挂在梁上的铜勺碰着玻璃罩煤油灯,叮当声里混着吴侬软语的早间新闻。
我总疑心墙角那台熊猫牌收音机里住着位穿旗袍的姨太太,每当父亲转台时沙沙的电流声,都像她在丝绸被面上翻身的窸窣。
"阿明,给六号桌送浇头!
"父亲从油锅升腾的雾气里探出头,围裙前襟沾着昨夜熬葱油留下的琥珀色泪痕。
我应声端起辣肉砂锅,却在掀开蓝印花布门帘时,听见银杏叶在石板上跳舞的声响。
她蹲在朱漆剥落的门槛外,米色风衣下摆扫着青苔斑驳的石缝。
晨光从斜对角老虎窗漏下来,给她的发梢镀了层金箔。
那双手掠过满地金黄时,像钢琴师抚摸琴键般慎重。
"这片叶尖卷了。
"她对着光举起银杏叶,细眉微蹙的模样让我想起母亲生前擦拭银镯子的神情。
藤编小篮里整齐码着三十六片叶子,每片都用棉纸隔开,像中药铺里待称的决明子。
我鬼使神差地数出声:"还差一片琥珀色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得想把砂锅扣自己头上。
她惊得踉跄后退,短靴跟卡在砖缝里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你...你怎么知道?
"她攥紧篮柄的手指关节发白,耳尖泛起珊瑚色。
我这才看清她领口别着枚银杏胸针,叶片脉络里嵌着褪色的金线。
后颈突然挨了一记火辣的拍打。
"小赤佬偷看姑娘家还有理了?
"王达晃着永远缺颗纽扣的灰西装踱来,樟脑丸味混着缝纫机油的铁锈味扑面而来,"韩小姐莫慌,这小子在柜台后头数你捡叶子半个月了。
"我恨不得钻进砂锅里。
父亲常说王达的嘴比黄浦江还宽,此刻他正倚着门框啃粢饭团,糯米粒沾在胡茬上随笑声颤动:"上礼拜三落雨,这憨大盯着人家背影把辣油倒进醋碟子......""王师傅!
"我瞥见砂锅边缘腾起的白汽快要消散,慌忙打断他的揭发,"六号桌要等急了。
"她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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