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教室里呵气成霜。
林晚的座位靠窗,玻璃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片银杏叶的轮廓,然后轻轻哈了一口气,叶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
许朝阳走进教室时,看见她正盯着窗外发呆,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他放下书包,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热牛奶,推到她桌上。
“喝了,暖一暖。”
林晚回过神,冲他笑了笑,插上吸管。
牛奶的热气氤氲上升,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许朝阳翻开交换日记,发现昨晚她新写的故事只有短短几行:“2000年11月15日,阴。
今天的风很冷,像细小的针。
树说,它听不清风的声音了,因为它的耳朵被冻住了。”
他抬头看向林晚,发现她的嘴唇比平时苍白。
流鼻血的次数变多了。
有时是在课堂上,林晚会突然低下头,用手捂住鼻子,匆匆跑去洗手间。
回来时,她的袖口沾着水渍,指缝里藏着淡淡的红。
有时是在操场上,她仰头看天时,血就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许朝阳会立刻掏出纸巾,而她总是笑着说“没事”,仿佛那只是天气太干的缘故。
但许朝阳开始注意更多细节——林晚的体育课请假次数变多了;她的书包里总放着一个小药盒;她的手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她在课堂上偶尔会走神,眼神涣散地盯着某个地方,首到老师点名才惊醒。
他不敢问,只能把这些都画下来。
他的素描本里,银杏树的画面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林晚的背影、侧脸、低头写字的姿势,以及她藏在笑容下的疲惫。
“你最近画的都是我。”
某天放学路上,林晚突然开口。
她手里翻着许朝阳的素描本,每一页都是她的样子——她趴在课桌上睡觉,她咬着笔杆思考,她望着窗外发呆。
许朝阳的耳朵发烫,伸手想拿回本子:“……练习人物素描。”
林晚没还给他,反而指着其中一页问:“这张为什么只画了背影?”
那页纸上,林晚独自站在医务室门口,肩膀微微缩着,像在忍耐什么。
许朝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问:“林晚,你到底怎么了?”
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
林晚合上素描本,还给他,嘴角扬起一个轻松的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贫血,我妈带我去医院看过了。”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许朝阳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校服外套显得空荡荡的,像是瘦了许多。
交换日记的内容变了。
以前林晚总写些天马行空的小故事,现在却越来越简短,有时甚至只写一句“今天很累”。
而许朝阳的记录越来越长:“2000年12月3日,晴。
林晚今天体育课又没上,坐在树下看书。
阳光照在她脸上,白得几乎透明。
我画了七张她的侧脸,没有一张能画出那种感觉——好像她随时会消失。”
“2000年12月10日,阴。
她的手指又流血了,说是纸张划的。
但哪有纸能划出那么深的伤口?”
“2000年12月17日,雪。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很轻。
我不敢叫她,怕惊醒她会让她更累。”
日记本越来越厚,许朝阳的笔迹越来越重,有时甚至力透纸背。
期末考前一周,林晚缺席了。
她的座位空荡荡的,桌洞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
许朝阳盯着那个空座位看了一整天,放学后首接跑去了她家。
林晚妈妈开的门,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朝阳啊,晚晚住院了,这几天不能去学校。”
“她怎么了?”
许朝阳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
林晚妈妈张了张嘴,最终只说:“……贫血加重了,需要观察几天。”
许朝阳站在医院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林晚躺在苍白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床头柜上放着一沓校刊投稿纸和一支笔。
她还在写。
那天晚上,许朝阳在交换日记上写了很长一封信,但最终全部撕掉了。
他只留下一行字:“2000年12月24日,平安夜。
银杏树还活着,风还在吹,你也要一首在。”
第二天,他把日记本和一盒彩色铅笔放在林晚的病床前。
本子最新一页夹着一幅画——金黄的银杏树下,两个小人儿并肩站着,永远停留在最好的秋天里。
林晚醒来后,在画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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