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从图书馆落地窗斜斜地流淌进来,在橡木地板上铺开一片金色的湖泊。
我站在H区最角落的书架前,指尖轻轻划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在那本《香水史诗》上。
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撩起我垂在肩上的发丝。
后颈突然一阵发痒——那颗从出生就有的朱砂痣又在隐隐发烫。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微凸的皮肤时,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这是前世留下的印记,注定要遇见那个能看见它的人。
"(真是的,又在胡思乱想。
)我踮起脚尖,淡粉色的指甲几乎要触碰到烫金的书脊,却还是差了三厘米。
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我咬了咬下唇——那里有颗不太明显的小痣,每次紧张时就会被我不自觉地咬住。
(要不要去找梯子?
)我在心里犹豫着, (可是王管理员正在整理新书,现在过去太麻烦人了...)就在这时,一缕清冽的雪松气息突然从身后笼罩过来。
"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嗓音落下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己经越过我头顶。
那只手骨节分明,冷白色的腕骨从黑色毛衣袖口露出一截,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沾着些许蓝色试剂,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我转身时,发间的木簪不小心勾住了对方的毛衣纽扣。
一缕黑发从簪子中滑落,我慌乱地仰起脸,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黑色碎发垂落在眉骨,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左眼角下方缀着一颗淡红色的泪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樱花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耳朵:右耳戴着黑色骨传导助听器,左耳却是一枚棱角分明的银钉,耳钉上刻着极小的字母"S",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在碎发间若隐若现。
"是这本?
"他晃了晃手中的《香水史诗》,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内侧的纹身——一个极小的希腊字母"α",在冷白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我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我认得这个男生——文学院布告栏上的科研大赛金奖照片,女生们私下传阅的"医学系冰山美人"。
据说他因为右耳听力障碍,从来不屑参加任何社交活动。
"谢、谢谢学长..."我的声音比蚊呐还轻,伸手接书时,后颈的碎发滑落,那颗朱砂痣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他的目光倏地凝住。
我突然想起今天穿的是一件后领偏大的针织衫,顿时羞得想要钻到书架后面去。
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开衫下摆,羊绒面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他突然皱眉,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右耳的助听器,随即摘下。
下一秒,他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垂:"抱歉,电池没电了。
"这个距离近得危险。
我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雪松混着实验室金属冷却液的冷香,甚至能数清他黑色毛衣领口处的针织纹路——第三排有个小小的脱线,像是不小心被化学试剂灼烧过。
"能再说一遍吗?
"他偏头将左耳贴近我的唇,银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的指尖死死攥住开衫下摆,羊绒毛线勒得掌心生疼。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睫毛太长了,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颗泪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有生命一般。
(天啊,我在干什么?
)(快说话啊颜听晚!
)可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窘迫,突然从实验服口袋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快速写着什么。
他的字迹出乎意料地优雅,笔画转折处带着理科生特有的锋利:助听器总在关键时刻没电。
你是文学院哪个专业的?
递过来的钢笔还带着他的体温,金属笔帽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我接过笔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触电般缩了缩手。
中文系古籍修复专业,兼修中医药学,大三。
学长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写下回复时,注意到他倚在书架上的姿势很放松,黑色毛衣下的肩膀线条却绷得笔首。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右耳的助听器,指节处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玻璃器皿割伤的。
他看完纸条,唇角微微上扬。
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我书包上晃悠的学生证,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个"记住"的手势。
窗外,一片银杏叶被风吹起,轻轻贴在玻璃上,像一枚金色的书签。
他突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银色盒子:"见面礼。
"盒子里是一支钢笔,乌木笔杆上镶嵌着细小的琥珀碎片,其中一个碎片里封存着极小的红色花瓣,在阳光下像一颗凝固的血珠。
"上周做有机玻璃实验的副产品。
"他指尖轻抚过笔帽顶端的"S.Y."刻印,"这片花瓣..."话音未落,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请医学系程星回同学立即到505实验室..."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将钢笔塞进我手心:"周五下午,化学楼公开课。
"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划过一道干净的弧线,"来看你的星星。
"首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回过神来。
低头翻开《香水史诗》,扉页上多了一行铅笔字:"你后颈的朱砂痣,像化学楼505窗外的晚霞。
——S.Y."夕阳正将云层染成绯红,透过窗户洒落在书页上。
我摸了摸后颈,那颗从来看不见的朱砂痣,此刻烫得像要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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