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雾气还未散尽，我蹲在藏书阁飞檐上啃芝麻饼，居高临下，看裴寂像块移动的黑玉从山阶转上来。
野桃树抖落的露珠正巧砸中他玉冠，溅起的光斑惊飞了打盹的雪鸟。
"噗——"憋笑憋出个鼻涕泡，我手忙脚乱掏帕子时，饼渣簌簌落在他肩头，他仰头的瞬间，我发誓看见那冰山脸裂了道缝，可定睛时只剩晨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
"裴师弟！
接住修仙界失传秘籍！
"泛黄册子在空中划出弧线，《玄天蹦迪诀》五个大字糊得像蚯蚓打架。
少年接书的动作比翠羽雀扑食还利落，看着封面犹豫了几秒，半信半疑翻开看，身子好像僵住了，眉心褶子能夹死蚊子："师姐，这招倒挂金钩啃苹果......"“这可是结合玄门心法与民间杂耍的精华！
"我从树杈上跳下来，憋住笑意戳着插图里扭曲的火柴人，然后假装在空中比划，"你看这丹田运气路线——"接着手指抬起又胡乱画了个蚊香圈，"配合后空翻效果更佳！
"裴寂握剑的姿势像在执笔描红，我抠着手指，余光瞥见他正从袖袋摸出个苹果。
阳光撒下给少年镀了层金边，他足尖一点跃上树丫，竟当真咬住苹果倒挂在树杈间！
"嘎吱——"枝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掐着大腿才没笑出声。
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半透明字体：系统提示：裴寂血脉逆流，黑化值在疯狂往上升，请宿主尽快做出应对之策！
"别运..."我蹦起来的瞬间，裴寂腕间突然爆出青紫经络。
他闷哼一声栽下来，苹果核"啪"地砸中地面，炸开了花，我赶紧捏了个定心诀拍在他身上。
裴寂借着我的符纸调理呼吸，眉间紧皱，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上面还挂着树枝刚刚颤动掉落的雪渣。
“师姐，这些招式都好生奇怪。”
裴寂睁开眼，拿起那书又开始翻看。
"你瞧这招鲤鱼打挺嗑瓜子..."他喘息着抹去嘴角血丝，竟真从腰带夹层摸出把瓜子，"是否需配合玄霜剑术？
可我还未曾学过玄霜剑术。
"“你真有瓜子啊……”我抬手扶额，嘴角己经快憋不住笑意，开始抽搐，收拾收拾表情，端起大师姐的架子，“裴寂啊，你看着，我来给你示范一遍玄霜剑术！”
夺过他手中剑时，我嗅到一丝血腥气。
少年掌心被剑气割破的伤口正渗血，偏生他眼尾还泛着走火入魔的嫣红，像抹了女儿家的口脂。
"看好了！
"我咬牙挽了个剑花，霜刃在空中中划出银弧，"凌霜剑法第一式是点雪，不是疯狗啃泥！
"裴寂忽然低笑出声：“我怎么感觉师姐的动作和秘籍有些许出入？”
他沾血的指尖抚过松木划痕："师姐示范的招式，比秘籍生动许多。
"我将佩剑丢给他：“你懂个屁，肯定是你没有好好练，所以会觉得不对。”
剑气削落半树松叶，纷纷扬扬的松叶雨里，裴寂挥剑，衣摆也飘起好看的弧度，松叶竟然全老老实实堆在一边去了。
裴寂又拿起我那“秘籍”开始翻开，我瞥见上面画的歪歪扭扭的人，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丹田在这里？
"他指尖隔着衣料轻点我小腹，惊得我差点触发护体剑气。
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洇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此乃玄门心法与市井智慧之结晶！
"我戳着插图上扭曲的火柴人，其实我也没怎么看懂自己画的什么东西，皱着眉头，"气走少阳经配后空翻，腰不酸腿不疼吃嘛嘛香！
"裴寂睫羽轻颤，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可《玄霜心经》我记得是气脉应走任督......""嗐！
教科书早该更新了！
那些老人家一点都不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我拽着他腕子，"上月你三师兄练完这套，啃烧鸡都能多撕条鸡腿！
"少年似懂非懂地望着我，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照着我的话继续练。
我蹲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少年解剑的动作像给祖宗上供，外袍叠得比豆腐块还方正，连剑穗流苏都要捋成同一弧度，不得不说，裴寂练功真的很认真。
警告！
黑化值+20%！
系统炸响刺耳鸣笛。
我连滚带爬冲出去时，正撞见裴寂卡在梅树杈间。
玄色劲装勾破道口子，晨露顺着他暴起青筋的手腕往下淌："师、师姐......这招鹞子翻身啃烧鸡的气脉......""是师姐记岔了！
"我手忙脚乱给他顺气，掌心贴着的脊背烫得像烙铁，"咱们改练凌霜剑法可好？”
以后还是不要乱整小师弟了，万一搞砸了，就提前over了。
我心里默默发誓。
暮色漫过飞檐时，我攥着瞎编的皱巴巴的修炼记录溜进清心阁，这是身为大师姐，要开始给师尊汇总裴寂的修炼报告了。
我轻轻推开门，瞥见师尊正煮茶，薄薄的水汽在屋里散开，师尊开口："昭宁啊，新来的裴寂那小子可有认真练习？
""裴寂简首是修仙界紫微星！
"我垂首拘礼，然后开口，"徒儿只在他面前做了一遍玄霜剑术，裴寂就基本上记住了，耍剑耍得又稳又快！
"窗外竹影忽然轻晃，淡淡的夜光透了进来。
“哦？”
师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汽随着手部的转动也打着旋儿。
"这孩子最厉害的……"我努力回忆着裴寂在原文中练习的内容，喋喋不休，"前日去带他去山腰练习梅花桩，真是稳得很啊......"“嗯……”师尊抿了一口茶水，点点头，“这孩子确实不错，看着沉稳又不失规矩，昭宁你一定要好生提点，就是要多辛苦你了。”
我连忙摇头：“照顾新来的弟子这是昭宁的分内之事。”
客套话还是不能少。
我只顾着一个劲跟师尊说裴寂有多厉害，浑然不知窗外墨黑色衣角己悄然隐入夜色。
首到和师尊聊到口水都干了，我才摸着滚圆的糖袋溜出门，月光下瞥见裴寂抱剑倚在墙角木柱的阴影里，隐隐约约只能瞧见一个黑色人影。
我被这个身影吓了一跳，寻思这么晚还有谁。
“哇，裴寂你还不去休息？”
我伸个懒腰。
"师姐。
"他忽然出声，声音本就低沉，活像来收人的怪物，惊得我踩到裙摆，"明日可有什么安排......""明日早起得挑水！
这是玄霜门的规矩，你反正别给我忘了！
"我落荒而逃，身后传来极轻的笑声混着夜风。
翌日清晨，我和裴寂约好在上山的小路口处碰面。
我正瘫在井台边用狗尾巴草逗蚂蚁。
裴寂踏着树影走来，开口："大师姐。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枯叶：“走吧，先去水井那儿。”
山腰的古井像个蹲坐的老叟，青苔爬满辘轳架，连井绳都裹了层绿茸毛。
我拎着两个豁口木桶犯愁，这破井深得能通幽冥，桶底磕在井壁上的回声活像冤魂叫屈。
"这井..."我盯着辘轳架上斑驳的符纸，"咋贴这么多符纸。
"裴寂突然松手，井绳"哗啦啦"疯转。
在我惊呼声中，他抬脚踩住辘轳，震得满架青苔簌簌落："之前偶然间听六师姐说，这口井能照出人心里渴望的东西？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我也只是听说。”
我摸出皱巴巴的糖纸，上面粘着云片糕的芝麻粒："帮师姐打两桶水，等会就给你俩麦芽糖吃 ！
"我是真的不想干体力活儿。
当年为水字书写的"弟子每日需担山泉水"的破规定，此刻真真搬石砸脚。
少年点头没有拒绝，挽起衣袖，从我手上接过木桶，拴上绳子，只见裴寂弓步抵住井沿，麻绳在掌心勒出红痕。
木桶磕碰井壁的闷响在井筒里荡了三圈，铁轴便吱呀转动起来。
裴寂小臂肌肉绷紧，开始反向转动铁轴，不知转了多少圈，水桶才升回至井口。
我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听见少年闷哼一声，我才收回视线，看见裴寂正将两桶水拴在扁担上，架在了肩膀窝里。
脖间的青筋因用力而高高鼓起。
我是不是心有点狠？
我连忙过去，伸手想要帮他抬一抬其中一桶。
“不用，大师姐。”
少年受力不均差点一个踉跄，赶紧稳住，开口，“没事的，我可以。”
跑了两趟，终于打完最后一桶水到山上，我坐在路边，示意他过来和我一起坐着，我侧头，看着少年背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浸湿透了，嘴里喘出的热气儿也被山上的冷气晕成白雾，汗珠自玉雕似的鼻梁滑落，在微凸的喉结处凝成琥珀色的光点。
下颌折角处悬着将坠未坠的汗，随喉结滚动倏地落下。
“擦擦汗吧。”
我掏出绢帕给他，“辛苦了啊。”
裴寂摇摇头，接过绢帕正准备擦汗，又突然顿住了动作，放下绢帕，扯起衣袖在脸上擦。
我笑笑，又往裴寂掌心塞了块麦芽糖。
糖纸是昨日包桂花糕剩下的："你师姐我还是说话算数的，喏，吃了这个，泉水都会变甜哦！
"少年垂眸接过，脸上还留着擦脸太用力留下的红印，裴寂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的模样格外乖巧，系统突然弹窗：黑化值：3%好感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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