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的定制牛津鞋刚踩上山口集团总部台阶，暴雨便倾盆而下。
六月的雨像某种精心计算的羞辱，在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准时降临。
豆大的雨滴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价值八千块的西裤——这是米兰裁缝反复叮嘱"绝不能机洗"的珍品。
雨水顺着衬衫领口渗入，在锁骨处的疤痕上蜿蜒出一道冰凉的水痕。
"陈总，伞！
"秘书小林慌忙撑开黑伞，黑色伞面上印着山口集团的logo，在暴雨中像一面摇摇欲坠的旗帜。
陈斌抬手制止了这个动作，他需要让所有人看清这张脸——尤其是旋转门后那个假装看登记表的保安。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地面炸开一朵朵微型水花。
"您的专属电梯在左侧。
"保安的视线在他锁骨处的疤痕停留了0.3秒。
那是三年前越南工厂暴动时留下的纪念，玻璃碎片差三毫米就割断颈动脉。
陈斌记得很清楚，当时医疗报告上写着"伤口呈锯齿状，疑似Q公司生产的安保设备所致"。
电梯间弥漫着过度清洁的柠檬味，刻意掩盖着某种更为复杂的气息。
西部电梯中只有最左侧的金色电梯亮着运行灯，门框上"EXECUTIVE"的铭牌新得可疑，边缘还留着安装时的塑料膜。
陈斌的指尖在27层按钮上方悬停一秒，突然按下28层。
"检修期间电梯可能——"保安的提醒被合拢的电梯门切断，最后一帧画面是他突然瞪大的眼睛。
轿厢下沉的瞬间，陈斌就察觉了异常。
本该上升的电梯正在下降，液晶屏数字从L1跳到B2时，他的劳力士格林尼治显示9:17。
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将镜面墙照得像停尸间的金属柜。
通风口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械装置被激活。
"系统故障，请保持冷静。
"扬声器里的男声带着电子杂音，"维修人员正在赶来。
"陈斌掏出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
他凑近镜面墙，发现一行用指甲刻的字：”第西任 180天 →“箭头指向通风栅栏，螺丝孔有新鲜划痕。
轿厢温度正以每分钟1℃的速度攀升，西装内袋的钢笔芯己经漏墨，在衬衫上洇出蓝黑色毒花般的痕迹。
陈斌解开袖扣时，注意到腕表表面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这是湿度急剧上升的征兆。
当温度升至38℃时，陈斌踹开了控制面板。
剪断的电线像解剖课上被分离的神经，其中两根被人为交叉短路——这是教科书级的谋杀设计。
他的瑞士军刀划过通风栅栏时，金属摩擦迸出几点火星，照亮了栅栏后闪着红光的微型设备。
"有意思。
"他对着隐藏摄像头笑了笑，刀尖精准地挑断了数据传输线。
恢复运行的电梯停在28层时，陈斌的劳力士显示10:22。
董事会应该己经开始22分钟，但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缝里却渗出蓝光。
红色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却掩盖不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迪奥旷野，张强最爱的男香。
推门瞬间，投影仪正在自动播放Q公司宣传片：2018年3月，张强拍着Q公司销售总监的肩膀，背景是崭新的生产线；2019年12月，前总经理周红在签约仪式上醉醺醺地举杯，领带歪到一边；去年年会全员合影，张强的手搭在财务部长刘艳腰上，她的耳垂红得可疑。
矿泉水瓶被碰倒，水流晕开签到表上的字迹，露出底下”欢迎仪式筹备会 张强主持“的铅笔字。
主席位的口红印是YSL1966，而秘书小林只用迪奥999——这个色号陈斌很熟悉，上周的接风宴上，刘艳补妆时从那个金色管里拧出的正是这个颜色。
电脑亮屏的刹那，整层楼电力再次中断。
投影画面跳转到夜间停车场：一个穿西装的身影正往奥迪A6后备箱塞东西，车牌粤B·CH342——陈斌在深圳的公务车。
视频日期显示上周西，他接受任命书的那个雨夜。
电力恢复时，手机震动起来。
董事长秘书短信：”董事会改期明日10点“。
发送时间9:15——正是他刚进电梯的时刻。
CEO办公室弥漫着甲醛与柠檬空气清新剂的混合气味。
桌上纸箱标注”周红个人物品“，但胶带封口处有二次粘贴的痕迹，边缘还沾着半枚指纹。
最下层抽屉里的奔驰钥匙还带着机油的温热，子弹底部的"Q"刻痕边缘光滑——有人经常把玩它。
钥匙扣纸条写着”地库B2-117“，字迹与电梯故障通知如出一辙。
陈斌转动着子弹，弹壳内侧的暗红色痕迹在灯光下像干涸的血。
窗外的雨更大了。
雨幕中，Q公司的白色厂房像一艘正在下沉的巨轮。
陈斌拨通内线："张副总在哪？
""张总陪生产部去医院了，说是...食物中毒。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今早的ERP选型启动会..."陈斌突然注意到烟雾报警器的红灯正以每分钟72次的频率闪烁——恰好是成年男性的静息心率。
这个节奏他很熟悉，就像三年前越南那个暴徒举起Q公司生产的警棍时，他听到的自己的心跳。
"准备两件事。
"他对着电话说，"第一，我要过去五年所有与Q公司的合同；第二，"他的手指抚过子弹上的刻痕，"查查张强的射击俱乐部会员卡多久没续费了。
"落地窗倒影里，一个身影快速闪过门缝。
陈斌转身时，只看到一截深红色裙角消失在转角——正是刘艳今天穿的颜色。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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