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指尖在琴键上停顿了0.3秒。
这本该是完美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此刻却被窗外突兀的响动划破。
琴房在艺术楼顶层，谁会在午休时间爬到这里？
"喂，接一下！
"少年清亮的嗓音裹挟着西月的槐花香撞进来。
程野转头时，正对上一双踩着窗框的帆布鞋。
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人怀里抱着的牛皮纸袋哗啦作响，几本旧书从歪斜的袋口探出头。
"教导主任在追我。
"那人单膝跪在窗台上，汗湿的额发贴在眉心，"帮个忙？
"程野下意识起身，琴凳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下一秒，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吼声从楼下传来："周予安！
你又逃训练！
"被称作周予安的少年突然轻笑，程野这才发现他左耳戴着一枚银质耳钉。
那些摇摇欲坠的旧书终于挣脱纸袋的束缚，其中一本啪地落在三角钢琴上。
《飞鸟集》——烫金标题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同学，接好了。
"周予安突然将整个纸袋抛过来。
程野慌忙去接的瞬间，对方己经灵巧地翻进琴房。
混着青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程野踉跄后退时撞到琴键，轰鸣的和弦惊起窗外白鸽。
周予安的手撑在琴盖上，两人之间隔着翻开的诗集。
第32页，泰戈尔写着："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
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己等待得久了。
""你的睫毛在抖。
"周予安突然说。
程野猛地合上书。
后颈传来细微刺痛，这才意识到自己退得太急，发尾被周予安的金属校牌勾住了。
想要后退，却被对方按住肩膀。
"别动。
"周予安的气息拂过耳畔，"会扯疼。
"蝉鸣突然变得喧嚣。
程野数着对方拆解发丝的节奏，1、2、3...首到锁舌弹动的声响打破寂静。
两人同时转头——琴房的门不知何时被反锁了。
"看来我们要当一回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周予安靠着琴盖坐下，从纸袋里摸出罐冰镇可乐。
易拉环弹开的瞬间，气泡涌动的声响让程野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冰凉的罐体贴上脸颊时，程野触电般躲开。
周予安笑得更放肆了，仰头喝可乐时喉结上下滑动，水珠顺着下颌滚进领口。
程野突然注意到他脖颈处的医用胶布，边缘还泛着淡淡淤青。
"田径队的伤？
""我爸的杰作。
"周予安用食指转着易拉罐，"他说体育生不需要看闲书。
"他忽然倾身靠近，耳钉折射的光斑跳进程野瞳孔，"那你呢？
优等生也会偷藏诗集吗？
"程野的指尖掐进掌心。
母亲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她说"钢琴是你唯一需要的情感"，说"别让无用的东西脏了手"。
但此刻隔着衬衫布料，心跳声重得藏不住。
警报声由远及近。
周予安突然抓住程野的手腕，将他拉到窗边。
五月的风掀起白色窗帘，程野看见对方腕骨内侧纹着串花体英文——"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要跳吗？
"周予安眼睛亮得惊人。
三分钟后，当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打开琴房，只见大开的窗户灌进满室槐花。
那架昂贵的施坦威钢琴上，两罐没喝完的可乐正在乐谱架旁沁出水痕，泰戈尔的诗句在风中轻轻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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