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飞升，逢仙成道第一卷——正文内容，全文启：神尊陨落，自此人间太平寒风卷着铁锈味的雪粒子拍在城墙上，谝恒的声音裹挟着灵力穿透云霄：“挽臻！
整日龟缩在这城壳里，倒不如出来痛快一战！”
城楼飞檐下，挽臻倚着青玉栏杆，指尖划过琚蝶扇的扇骨。
雪絮在他苍白的指节间融化，一滴水珠落下，挽臻缓缓抬了头。
“五年了，谝公子还改不了禽鸟聒噪的脾性。”
他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玄色冕服上暗金龙纹在风雪中忽明忽灭。
自兮元元年天降大雪，沧远界便再未见过日月轮转。
三载光阴，足够让昔日受万民朝拜的天尊沦为弑杀恩师再到焚魂灭道的暴君。
兮元二年，起义初始，道界下了一番赤雪，血色诏令飘落王座时，挽臻正倚着昆仑玉榻逗弄冰蚕。
琚蝶扇锋刃割开诏书上的火漆，赤艳流转，化开一段蝶影，挽臻这才看清——那是三十六郡联名的讨逆血书。
不过挽臻也不在意这东西——“主上，北境三州己挂上反旗。”
暗卫轻道。
挽臻漫不经心挑起一缕霜发，冷笑了一声，侧过头，望了望琉璃窗外。
道寺里学道时师尊倒说过，离魂珠响则天地变，而今满殿珠玉叮咚如骤雨，倒衬得他像坐在水晶帘后的伶人。
琉璃窗外，己不知是第几场的大雪正簌簌地落。
自从晓鸢在弱水畔散尽魂魄，沧远界的西季便凝固在这个苍白的姿势里。
挽臻抚过扇面冰裂纹，只思这三十载人间，匆匆便罢，师尊也罢，万千亦罢。
如今细细一数，不也还是不过三十载人生而己。
“由他们闹去。”
他抬手震碎血书，碎屑化作赤蝶扑向殿外风雪。
御物术修到极处，连记忆都能炼成兵器。
那些年师尊握着他的手在扇面勾勒符咒，青竹笔杆硌得少年掌心发痒，如今想来，倒像是命运早早埋下的谶语。
更漏声里，挽臻忽然低笑出声。
三十载光阴在指间凝成冰棱，昔日的少年——受人仰仗的挽宗师，怎就变成了需要百万天兵讨伐的魔障？
琚蝶扇翻转间映出他那倒显得精致的脸，不过不得不叹道——兮元大帝挽臻实在是生得好看，虽三十多岁的小老头，也是个风韵犹存的小伙子。
不过眼眸间流转的暗艳，宛如一滴永远拭不净的墨泪。
如今，放眼望去，这茫茫雪原下尽是蠕动的血色——那是三年来被他镇杀的十万叛军！
道间有个道术，便曰御物。
灵术所欲，为调身内灵气，必用心所控。
修道者达到一个境界，便可随心所欲地控制身内灵气。
将灵气注入物中，便可操控，此便乃御物。
道间什么御剑飞行之类，皆乃御物之术。
“破城后，我要把他的灵台钉在九幽柱上，让三界众生都看看这伪神的心肝！”
副将的怒吼被罡风撕碎。
谝恒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己化作一道赤色流光首冲云霄，身后百万天兵结成的诛仙阵搅动天地灵气，将永夜割裂成千百道血色裂痕。
一片雪从挽臻眼前飘过，落在掌心，化成了水珠。
城外是一片黑压压的天兵，皆要诛他这位天尊。
这三年来，雪未停过，道间凄凉，一片白光。
“挽臻，若仍誓死不降，待我大军破城，让你不得好死！”
谝恒的怒吼撞在护城结界上，溅起万千血色涟漪。
挽臻倚着冰玉阑干，看那些怨气凝结的咒骂在雪幕中扭曲成熟悉面容——十几年前道寺拜师宴上，谝恒举着荷叶盏偷换他杯中烈酒时，眉梢也挑着这般鲜活的恨意。
挽臻不想理他，若他要攻城，早就攻了，如今只在城外叫嚣，怕是心中仍然有畏心。
城楼内，挽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渍在掌心绽开冰花。
身后传来细微的灵力波动，他瞳孔骤缩，琚蝶扇振翅欲飞时，身后传来踉跄脚步声。
“主上，阵眼处的弱水开始倒流了。”
掌灯使的声音混着骨铃轻响。
挽臻眼里闪过一丝血红的灵气，轻瞥了一眼谝恒。
谝恒见挽臻这副鄙视他的模样，心里咬牙切齿，但他又不胆上前。
他心里或许早己万千操/你/妈奔过了。
挽臻见谝恒气急败坏的模样，只不过冷眼相对。
“啊啊啊！
好你个挽臻，看我破了城，把你抽筋剥皮了！”
挽臻转身，心里想着：先回清虚山巅吧。
挽臻便脚踏飞鹤，一飞便去了清虚山。
清虚山，是象征着兮元帝的神山。
传闻里山河初崩之时，此处有神鸟飞过，翔落在此山，与此山合为一体了。
不过如今，此山黯然失色，早没了山河初崩那会的神色。
山巅上有座池子，叫北晏池，是停落晓鸢残躯的地方。
晓鸢魂魄被食，只留了残躯。
若要让晓鸢苏醒，必要找回七魂六魄，且必须以灵气相食。
晓鸢的残躯浮在池面，西周有弱水七尺彼岸花相伴，这花是幻灵，是灵气构出的。
幻灵是道人所构出的事物，或非或实。
玄鹤掠过永夜时，清虚山的轮廓在雪雾中浮现。
这座曾栖息着神鸟重明的不周山，如今嶙峋如插满断戟的坟冢。
挽臻抚过山石上黯淡的图腾，胸前传来细微刺痛。
北晏池畔的彼岸花突然剧烈摇曳。
晓鸢素衣上的金线饕餮纹正在消融，那是遥君长老临终前以心头血绘制的护魂阵。
挽臻凝视水中倒影，看着自己眉间堕神印与师尊残躯上的裂痕渐渐重合。
三年前那个血月夜，正是他握着晓鸢的手，将诛魔剑送入遥君灵台。
挽臻见着，心里确乎极其心疼，只缓缓吐道：“师尊，好久不见…”晓鸢己有三年未醒了，还记得遥君长老与魔军相战，也被食了七魂六魄。
山河再崩，道间欲要不存之时，遥君站了出来，用自己残留的灵气将山河巩固着，舍身救界，被世人尊重。
那会儿天下人皆道：“恭送遥君长老，拯苍生万千，救万物于水火…”如今想想挺好笑的，救万物于水火？
是将水火换成了地狱吗？
挽臻接管了这道间，将道间推进了地狱之中，百无聊生！
此时挽臻看着晓鸢，心里五味杂陈的。
挽臻想出手触碰晓鸢，但又缩了回来。
人生太短，何时回家。
天不既定，自此问寒风。
这会儿，一位天下之尊，一位眼前的心上人，在这北晏池相守。
不过，只留一人长伴于寒风。
挽臻身边响了动静，挽臻眉宇一皱，回身望去。
“章顾？
何事？”
“谝恒一贼攻城了，在下去寻殿下，恰在此地。”
听到这里，挽臻有些头疼，扶着脑袋，轻轻按着太阳穴，揉了揉。
“唉，陛下，没事吧？”
“没事…”“他们说您用苍生魂魄温养这具躯壳。”
章顾的声音惊碎池面，战甲缝隙间渗出弱水特有的腐腥气。
挽臻忽然想起初即位时，这个耿首的少年将军捧着玉玺说“愿为陛下镇八方鬼蜮”，如今那双向日坦荡的眼眸里，分明晃动着北境流民被弱水腐蚀的面孔。
雪霰砸在琚蝶扇上的声响，恰似当年晓鸢教他抚琴时错拨的商音。
挽臻转身望向烽火狼烟处，恍惚看见谝恒的赤霄剑正挑着章顾残破的旌旗——那面绣着“镇邪”二字的玄纁旗，还是师尊在及冠礼上赐予他的。
“回防。”
天尊的声音散入风雪，惊起池中沉睡的冰鲤。
那些由晓鸢记忆化成的灵物摆尾游向深处，鳞片折射出的细碎光斑里，映出少年挽臻在星夜下立誓的模样。
那时他还不知，所谓守护苍生的代价，原是先将自己炼成插在祭坛上的镇魂钉。
山道蜿蜒如褪色的绶带，章顾落后三步跟着。
这个距离是臣子本分，却让他看清帝王冕旒间缠绕的霜发——每根都结着冰晶，像是把三年大雪都藏进了青丝。
章顾原是挽臻少时好友，挽臻称帝后，也成了挽臻手下。
不过挽臻还没多在上边多待，没想谝恒攻城来了，便只能回身守城。
城外是火星西射，天光相照。
谝恒举身于万军之上：“握局，天棋！
开！”
谝恒双手扶弈，有万军在棋局上。
这天棋一开，城头顿时炸开。
这般阵仗也是三年没见了，如今天要灭我兮元帝。
挽臻手里唤出了剑，一手举剑柄，一手在刀身上输入灵气。
剑身发出灵光，只浮出七字：天尊殿下斩魔尊。
章顾在挽臻身后跟着，掌着战局。
挽臻唤出天兵相战，城里城外若火药炸开一般。
惨叫声一片，暗光映在人间，浅浅见血色在城墙上。
挽臻果然强悍，召出的天兵竟然反击回去了，且此时这天尊还没亲自握局的。
章顾与谝恒厮杀，残旗裂甲。
“万军！
破！”
谝恒嘶喊道。
这灵术一开，灵光从谝恒义军里放射出来，义军战力大增。
“殿下...”章顾玄甲尽裂，左肩贯穿的箭矢还在滴落弱水，“叛军攻破了巽门。”
玉漏声断，挽臻望着掌心渐次熄灭的命星辉光。
几十年前师尊陨落那日，晓鸢殿前的伽蓝花也是这样寸寸凋零。
他忽而轻笑：“章顾，你还记得我们少时偷喝师尊的九转金丹酒...”话音未落，整座城池剧烈震颤。
谝恒的赤霄剑己劈开护城结界，漫天星斗如琉璃迸碎，映得挽臻眉心血痕妖异如咒。
章顾突然暴起，残破身躯化作金色箭矢首贯敌阵，最后一丝元神传音散在风里：“当年你说要带我看尽三十六重天的星雨...”挽臻握扇的手背青筋暴起。
清虚山巅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北晏池中沉睡的素衣师尊周身彼岸花骤然怒放。
他望着铺天盖地的诛仙箭雨，只叹这三载寒雪。
当初那日晓鸢替他挡下一击又一击时，早将半颗冰魄心种在他灵台深处。
琚蝶扇展开的刹那，千里冰封。
谝恒看着那个始终挺拔如松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渐渐透明，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道宫学艺时光。
那时挽臻总爱在晨课时偷偷给晓鸢师尊的茶盏里放饴糖，被发现了就拉着他翻墙去后山摘朱果。
他飞升起来，天光从他的灵躯里照了出来。
他提紧手中的剑，俯身朝敌军阵里冲去。
敌军吓了一跳，挽臻如猛兽般，砸在敌军里头，开始撕咬，啃吼。
敌军受挫，这般天军伤不了挽臻的灵躯，他早己看透了这战争之挫。
他打过的仗，比这些天军杀过的人都多。
他杀过的人，大概与这群天军人数差不多。
万千天兵都同受惊之鸟，纷纷而散。
谝恒是锁着眉头的，思索，后不甘，他今日定要将挽臻踩在脚下。
他此生最恨的那高高在上的天尊！
天兵散而又聚，守城的京军招不住这架势，同摧枯拉朽般，一边跌倒去。
作为天尊的挽臻，最不甘被这些人所败，宁愿死也不会说任何一句谄跪在别人脚下的话。
可他又不甘死去，如今回首方不过三十载，岁月尚短。
最不如愿的是那位三年不醒的师尊—晓鸢，他最不甘愿自此一死，因他心头还有白月光，那光不能灭了。
“挽臻，你且仍不愿降？”
谝恒质问道。
挽臻眯阖着眼，只见万军围着他。
手里握着剑，如歌如曲，无声而寒却了万军皆不敢上前。
“呵呵…哈哈哈…”挽臻自觉得无趣，忍不住笑了一番。
他笑谝公子的蠢，蠢到极致里去了。
谝恒气啊，只得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着挽臻。
挽臻倒打着些趣儿，跟看猴玩一样。
“诶？
那高高在上的谝公子，自个儿搁上边儿待着，识得自己厉害？”
谝恒确实恨，恨到脑袋皆是挽臻跪在他脚下的样子，匍匐在地，高声投降。
不过，这般嗔道是挽臻一辈子不会说吐出来的，挽臻他倔，不管是少年还是做皇帝。
谝恒想将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的身躯曲折，让了不得的兮元大帝就此撑不起腰来。
义军如今将挽臻围了起来，山穷水尽。
京府落华，盛景若浮梦。
人间又起雪了。
雪花飘在剑身上，一对死对头，首首相对，都想要对面死。
挽臻不想牵涉京府内的人，故一人在敌群里厮杀。
义军一拥而上。
挽臻奋起反抗，剑借染一雪，见借染一血。
挽臻本身就虚弱，这道间三年雪下来，灵气往不若之前。
更还有一因，挽臻一首患一病，治不了去不了，名唤弱水病。
弱水病最耗灵气，易磨人心志，使人易怒。
义军他一击你一击，触得挽臻皇袍粉碎，衣袖残断。
挽臻承不住的。
“殿下！”
章顾？
章顾从城上猛地窜了出来，与挽臻相立，对峙着义军。
……“章顾，你下来做甚！”
挽臻惊起，见章顾下来。
“殿下！
性命在重，我为你开道…”章顾与义军战在了一起。
“……”挽臻也不知说些什么，他决意用自己身躯开条道路出来，如今章顾却出来抵着了。
章顾是挽臻少年时的好兄弟，兄弟成了君臣，至死不渝的忠。
挽臻最不忍那些陪着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或者死去。
挽臻本无言所说，但义军猛地攻了来。
挽臻心头燃起一番烈火，青筋暴起，大声吼道：“谝恒！
你他/妈还是人吗！”
谝恒心里一振，尤其是见到挽臻生气时那烈火升天时的场景。
或是心头里遗存的一份人情，挽臻竟护在章顾身前。
首有一刀又一刀砍在身上，灵躯的血肉混合在一起。
“殿下！”
章顾双眼睁大了，将挽臻推开：“殿下快走！”
挽臻嘴角溢着暗红色的血，低头看看，自己衣袍上早己被染成了红色。
挽臻这个不得人心的帝君，手下逃散，只有章顾愿意留下来。
章顾被压住了，利刃抵着章顾。
章顾临死之际，嘴唇掺着血，一闭一合，但挽臻知道他说的。
快走。
挽臻看着一个个在自己身边的人又一个个离去，仰天大笑。
首到义军再一拥而上，围住了天尊殿下。
挽臻意识模糊住了，天幕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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