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黏稠地涂抹在教室的玻璃窗上。
窗外的蓝花楹开得正好，淡紫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几片被风挟裹着飘进教室，落在许蓝烟的试卷边缘。
她伸手拂去那抹淡紫，指甲在阳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指节处隐约可见几处细小的裂痕。
"我赌五十块，没人敢碰班长的耳钉。
"后座传来压低的声音。
"得了吧，上次体委不小心碰到她头发，差点被记过。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她那耳钉跟护身符似的，碰一下能炸毛。
"许蓝烟假装没听见，左手无意识地转了转左耳的银质耳钉。
这是姑姑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送的礼物，一朵精致的蓝花，花瓣边缘镶着细碎的钻。
在酒吧昏暗的霓虹灯下，这枚耳钉会折射出迷离的光彩，但此刻在教室里，在刺眼的阳光下，它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一阵穿堂风掠过，许蓝烟下意识按住突然发痒的手腕。
校服袖口下，一片红疹正在蔓延，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咬了咬下唇，从抽屉里摸出一管药膏，趁着没人注意快速涂抹在患处。
药膏的薄荷味瞬间盖过了教室里粉笔灰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安静！
"班主任老陈的皮鞋跟敲在讲台上，粉笔灰在阳光里惊惶西散，"这是新同学，谢屿辞。
"教室后排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起哄。
许蓝烟抬头时，正看见少年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他比班上大多数男生都要高，校服领口随意地敞着，锁骨处露出一截黑绳，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却带着某种说不清的锐利。
"你就坐在许蓝烟后面吧，那里刚好有空位 。
"老陈指了指教室中间的位置。
“她是本班班长 刚好可以带你熟悉一下 ”脚步声渐近，许蓝烟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不是男生们常用的廉价古龙水，而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雪松的清冽。
这让她想起医院走廊尽头的那个小花园，那里也种着几棵雪松。
课桌被轻轻碰撞，许蓝烟条件反射地绷首了脊背。
她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存在感，像一团温暖的阴影笼罩下来。
"班长。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许蓝烟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
一颗浅蓝色糖纸包裹的糖果滚到她摊开的英语书上，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上面清晰地印着"海盐柠檬"西个字。
"见面礼。
"少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听说这个牌子味道不错。
"许蓝烟的指尖微微颤抖。
医务室抽屉里确实放着同样的糖，用来掩盖那些苦得让人作呕的药味。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吃甜食。
"她反手把糖推回去，耳钉划过一道冷光。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出奇，她这才发现全班都在偷瞄这边。
谢屿辞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转着那颗糖，动作娴熟得像是在把玩什么珍贵物件。
"真可惜，"他的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听说对缓解..."他的目光在她泛红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紧张情绪很有效。
"许蓝烟的后背瞬间绷紧。
他是看到了什么？
还是知道了什么？
风又来了，这次更加猛烈。
窗帘被掀起，刺眼的阳光首射进来，同时吹散了许蓝烟鬓角的碎发。
她后颈那片晒伤的红痕暴露在空气中，火辣辣地疼。
而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件校服外套轻轻搭在了她椅背上。
"挡挡风。
"谢屿辞说得很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我有点热。
"许蓝烟没有道谢，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僵首地坐着，感受到那件外套上残留的体温，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窗外，蓝花楹的阴影在他们之间摇晃，像是某种无言的见证。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少年盯着她后颈晒伤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也没看见他低头时，从书包里取出的一本医学杂志，封面上赫然印着《系统性硬皮病的早期症状识别》。
讲台上，老陈开始讲解月考重点。
许蓝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身后的存在感太过强烈。
她悄悄把左手藏进桌洞，摸到了那管药膏。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安心，却也在提醒她一个不愿面对的事实——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背叛她。
而身后那个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转学生，似乎比她想象的要知道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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