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砚台浸染着灵犀江,程明跪坐在三号码头的青石板上,工笔描摹对岸的垂柳。
右眼突然泛起冰裂纹似的刺痛,他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这是虹膜异色症发作的前兆。
江面开始蒸腾淡青色雾气,那些原本静止的柳枝在右眼视界里褪去伪装。
荧光绿的叶脉如同数据流般跳动,每片叶子都在放映不同年代的记忆碎片:穿粗布短打的渔女在1952年扔出绣球,戴红领巾的孩童在1988年埋下铁皮盒,最近那片叶子上甚至映出他自己七岁时蹲在这里玩水的身影。
"见鬼,今天怎么提前了......"程明慌忙去摸帆布包里的琉璃目镜。
这副祖传的眼镜能压制异瞳的副作用,此刻镜腿却结满霜花。
远处传来渡船马达的嗡鸣,本该空无一人的江心,竟漂着盏描金画舫灯笼。
雨点砸在宣纸上的瞬间,整条江发出古琴断弦般的悲鸣。
墨色江水逆流升空,凝成数百幅悬浮的破碎婚书。
程明看着自己刚完成的《烟柳图》开始渗血,石绿色颜料顺着纸纹游走,竟在留白处拼出个篆体"赦"字。
右眼虹膜不受控地旋转起来,琉璃色与琥珀色纹路绞成阴阳鱼。
视野突然穿透浑浊江水,他看见百米深的江床裂隙里,躺着具被锁链缠绕的青铜棺椁。
棺盖表面那些以为是铜锈的斑痕,分明是干涸的血书符咒。
"阿明!
闭眼!
"炸雷般的喝声惊得他画笔坠地。
摆渡人张老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老船工布满裂口的胶鞋正渗出沥青状液体,在青石板上烙出镇魂纹。
程明这才发现雨滴都是倒着下的,每颗水珠里都封存着半张哭泣的人脸。
江心突然炸开丈许高的水柱,有个绾着堕马髻的红衣女子踏浪而立。
她发间金步摇坠着的不是珍珠,而是十二颗缓缓转动的眼球。
程明右眼灼痛难忍,却清晰看见女子脖颈处延伸出丝绢质感的锁链,另一端没入那具青铜棺椁。
"第三十九代守墨人......"女子的声音带着瓷器碰撞的清脆回响,被鱼群啃食得残破的裙裾翻涌出墨香,"你迟了二十年。
"程明踉跄着后退,脊背撞上老柳树皴裂的树干。
掌心刚触及树皮,无数记忆碎片顺着叶脉刺入神经——1999年暴雨夜,六岁的他被父亲扛在肩头狂奔。
母亲月白色旗袍的下摆拖在泥水里,右手握着的紫檀笔杆正在滴血。
江面悬浮着十二幅血色婚书,每张纸上的"程"字都在扭曲哀嚎。
年幼的他透过父亲指缝,看见母亲将翡翠玉蝉按进自己右眼......"别看江面倒影!
"张老汉的暴喝撕开幻象。
程明惊觉半个身子己探出堤岸,江水凝成的鬼手正攥着他的脚踝。
腰间的翡翠玉蝉滚烫如烙铁,他本能地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唾沫喷在颤抖的工笔刀上。
这是补天笔法第一式"血蘸青锋"。
锋刃划破掌心时,飞溅的血珠竟悬空凝成《千里江山图》的局部纹样。
女子发出编钟碎裂般的惨叫,那些血色婚书疯狂扑向程明,却在触及青绿山水纹的瞬间化作焦灰。
江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女子虚影突然坍缩成朱砂漩涡,翡翠玉蝉应声而碎,露出内里藏着的微型浑天仪。
程明感觉有冰凉的知识首接灌入大脑,当他再睁眼时,江水己恢复平静,只有张老汉腕间的刺青泛着诡异幽光——那分明是明代锦衣卫特用的桎梏纹。
"收拾东西。
"老船工弯腰捡起目镜碎片,沥青状的液体从他鼻孔渗出,在石板刻出卦象,"记忆柳开始落叶时,带着碎玉去找江医生。
"程明低头看向掌心,本该存在的伤口竟变成了水墨纹身。
缠绕柳枝的锁链图案正中,赫然刻着母亲失踪那天的日期。
远处渡轮拉响汽笛,惊起成群白鹭,每只鸟的羽翼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江景残影。
**下章预告**:神秘转学生林雅携带蜃楼画卷现身,程明在修复民国婚照时发现小雅母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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