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夏站在法学院模拟法庭的原告席上,指尖敲着《合同法精要》的硬壳封面,像在敲一扇不存在的门。
“根据《民法典》第585条,”她抬高下巴,目光扫过对面被告席上汗流浃背的男生,“违约金过高的部分,法院有权予以调整——但前提是,被告得先证明自己真的‘无力偿还’。”
她故意在最后西个字上咬了重音,满意地看到对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旁听席传来几声轻笑,周教授推了推老花镜,钢笔在评分表上悬停,像在斟酌该给她“逻辑缜密”加分,还是“态度嚣张”扣分。
就在这时,姜临夏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
这不对劲。
314报告厅常年只有三种气味:速溶咖啡的焦苦、男生们过量发胶的甜腻,以及法学典籍受潮后的霉味。
可此刻鼻腔里清冽的甜香,让她想起外婆别在衣襟上的白玉栀子——外婆去世五年了。
“姜同学?”
周教授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
姜临夏低头,发现手里的《合同法精要》正在融化。
烫金标题化作液态黄金,顺着她的指缝蜿蜒而下,在讲台上积成一汪晃动的光。
她下意识去擦,掌心却传来灼烧般的刺痛——“第……第……”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脚下的大理石地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渗出淡蓝色的光,像有生命般攀上她的高跟鞋。
旁听席的同学们凝固成蜡像,周教授花白的胡子正在一根根扭曲、伸长,变成活着的银线虫,朝他大张的嘴里钻去。
“呕——”姜临夏捂住嘴后退,后背撞上正在溶解的法庭栏杆。
哗啦!
她坠入了水中。
黑暗像低温的油,包裹着每一寸皮肤。
姜临夏划动手臂,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平面。
她用力睁眼,终于看清自己站在一座透明的玻璃桥上。
桥面映出无数个她的倒影,每个“她”都在用不同的口型说话。
“——违约方应承担举证责任……”“——梦的构成要素包括……”“——救救我……”最后一句不是幻觉。
桥下传来黏腻的水声,姜临夏低头,看见无数双苍白的手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伸出,指尖刮擦着玻璃桥的底部。
“编号E-307梦境边界二次坍塌。”
冷冽的男声在虚空中炸响,“执行组就位。”
玻璃桥剧烈震颤。
远处传来冰川崩裂般的声响,桥面开始倾斜。
姜临夏抓住栏杆的瞬间,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断裂处。
他左耳一点银光闪烁,手中钢笔轻点空气,正在崩塌的梦境就像被按下暂停键般凝固。
“第三十七条,”男人侧脸线条如刀削,声音带着机械般的精准,“梦境边界不得以实体形式呈现。”
他忽然转头看向姜临夏。
她只来得及看清他眼中掠过的银芒——“姜临夏!”
她猛地睁开眼睛。
周教授的老花镜几乎怼到她鼻尖上,镜片后的小眼睛瞪得溜圆。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哄笑,有人用气音说“牛逼啊答辩现场睡觉”。
空调冷风扫过后颈,姜临夏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己经被冷汗浸透。
她下意识摸向讲台——《合同法精要》完好无损,封面的烫金标题闪着正常的哑光。
“我建议,”周教授敲了敲讲台,粉笔灰簌簌落下,“下次模拟法庭前,某些同学不要通宵追剧。”
哄笑声中,姜临夏摸到手机备忘录里多了一行字:“玻璃桥-E-307-银耳钉”当晚,姜临夏在宿舍泡了第三杯黑咖啡。
电脑屏幕上是写了一半的《论梦境证据的可采性》,文献堆里还压着明天要交的《物权法》案例分析。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她推开阳台门,看见一只机械鸟撞在栏杆上。
金属喙松开,黑色烫金信封落在她脚边。
信封上用银箔压着一行字:”你看见的玻璃桥,是编号E-307的失控梦境。
明晚8点,梧桐街17号见。
“落款是一枚羽毛形状的火漆印,摸上去有体温般的暖意。
姜临夏对着台灯举起信封,发现内衬纸上布满若隐若现的纹路。
她从抽屉里翻出考古学室友的放大镜,呼吸骤然一滞——那些纹路是无数个微型法典组成的锁链图案,而在锁链间隙,密密麻麻写着所有她梦中听到的法律条款。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P.S. 你答辩时引错的《民法典》第585条,正确答案在第584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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