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露水在鬼面萝叶脉间凝成血珠时,我仍在数药圃西南角的菌丝。
那些赤色丝线攀附着青砖焦痕,每隔三寸便结出米粒大的瘤状物,与寒潭鲛人褪鳞后新生的肉芽如出一辙。
"这己是第九日。
"师姐的赤练蛇蛊尾尖扫过菌瘤,黏液滴落处腾起青烟,"再这般痴看下去,栖霞峰怕是要派人来收尸了。
"我摩挲着袖中青铜铃的裂纹,铃舌那截焦黑指骨正渗出暗红液体。
自丹房地陷那夜起,这截断指每到寅时便会震颤,在案几刻出歪斜的星轨——恰是师父密室中被铁链锁住的《九寰天机阵》缺失的"惊门"位。
"师姐可认得此物?
"我将菌瘤碾碎在黄符纸上,汁液竟凝成半幅青铜鼎的浮雕纹样。
她骨簪尖端突然刺入我虎口:"栖霞峰的探蛊术,你倒是学得快。
"毒液顺着血脉游走,在肘弯凝成北斗七星的第七颗辅星。
这痛楚与五岁那年在祭坛被剖脊时无异,只是如今我后背的旧疤己生出细密的金丝,如蛛网般向心口蔓延。
栖霞峰的云辇碾过落魂涧第七道弯时,青铜蛊人关节处的封蜡正巧剥落至"丙申"字样的凹痕。
新任蓝袍修士掀开玉帘,他眉心新嵌的朱砂蛊虫正啃食皮肉:"虞姑娘可知,今日要试的是何药?
"我凝视着涧底翻涌的毒瘴,那些紫雾凝成的骷髅下颌正溢出青绿色磷火:"总不会是三年前从我脊骨剜走的蛊王芽?
"修士袖中突然射出藤蔓,缠住我腕间青铜铃:"圣女说笑了。
"他扯动藤蔓的力道恰好撕裂旧疤,青紫色毒血溅在玉辇帷幔上,竟显露出寒潭鲛人褪鳞后的面容轮廓。
青铜铃自鸣声惊飞瘴气凝成的乌鸦,铃舌震颤的频率与潭底锁链的轰鸣共振。
我佯装踉跄跌向辇外,赤足踏碎毒瘴骷髅的右眼窟窿。
菌丝从足底伤口疯狂滋长,沿着小腿攀爬时结出赤色肉瘤——每个瘤体表面都浮现着"丙申"篆文。
"果真是上好的药胚。
"修士的赞叹裹着黏腻的贪婪。
他撕开胸前皮肉,藤蔓根须缠绕的心脏正泵出青铜色血液。
当那液体滴入毒瘴时,整条落魂涧突然沸腾,无数青铜蛊人残肢浮出水面,每块碎骨都刻着少女被藤蔓贯穿心脏的图腾。
子夜的更漏滴到第七声时,栖霞峰丹房的青铜鼎开始渗出金红色黏液。
我跪在鼎前捣药,药杵撞击声惊醒了鼎耳缠绕的枯藤。
那些死去的藤蔓突然暴长,尖刺扎入腕间旧疤时,竟与后背金丝脉络连结成网。
"丙申年种下的蛊王芽,终要开花了。
"蓝袍修士的师父抚摸着鼎身浮雕,那些纠缠的藤蔓正将我的毒血输往鼎内。
当第一滴金液坠入蛊浆时,鼎中突然浮现寒潭倒影:褪尽鳞片的鲛人悬浮水中,它苍白的胸膛上,与我心口如出一辙的金丝正凝成北斗吞煞的凶局。
"当年剖你脊骨时..."老者嗓音像砂纸磨过枯骨,"可曾想过自己才是蛊王卵?
"剧痛撕裂识海的瞬间,青铜铃炸出刺耳鸣响。
鼎中蛊浆逆流成漩涡,幼虫啃食藤蔓的"沙沙"声里,师父咳血的虚影自火焰中浮现。
他灰袍上未干的血迹正化作冰蝶,扑向老者心口游走的青铜色蛊虫。
"霜降未至..."虚影挥袖冻结半室火焰,"因果岂容强摘?
"丹房梁柱突然坍塌,怀中的青铜铃滚入地缝。
铃舌焦黑指骨在血泊中抽搐,竟用我的毒血绘出《九寰天机阵》最后的生门位。
当星轨闭合时,寒潭方向传来锁链尽断的轰鸣,鲛人苍白的指尖自地缝伸出,与我染毒的掌纹重叠处,金丝脉络正凝成完整的北斗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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