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是被浓重的药香呛醒的。
青纱帐上绣着九曜星图，他盯着北斗七星缺失的玉衡位看了许久——这是南梁永嘉三年的天象特征。
三天前他还在图书馆查证这个细节，此刻却真实地躺在星图之下。
"别动。
"慕容嫣的声音裹着寒意，她腕间的银链突然绷首，末端没入墙壁的青铜兽首，"囚龙锁在感应你的血脉。
"陆离这才发现空气中浮动的金粉，每当他呼吸加重，那些金粉就会聚成龙形。
案几上的碎屏手机覆满冰霜，旁边却摆着件更让他心惊的物件——鎏金铜匣上錾刻的"天工开物"西字，正是他在论文里论证过的南梁禁书。
慕容嫣掀开药罐，沸腾的汤药里浮沉着活蝎："喝下去。
""这是谋杀..."陆离话音未落，慕容嫣突然掐住他下颌灌药。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有暖流在丹田处化开，锁骨处的龙纹胎记泛起金芒。
地面突然震动，药罐中腾起黑烟凝成鬼面。
慕容嫣甩出水袖击碎鬼面的刹那，陆离看见她后颈浮现的咒印——与铜匣上的封印符如出一辙。
"顾九霄的窥心咒。
"她扯下帘幔裹住铜匣，"我们只剩半柱香时间。
"暗道入口在屏风后显露时，陆离终于确信自己穿越了。
旋转的八卦盘上嵌着二十八宿玉片，慕容嫣按动角木蛟的位置时，整个房间开始下沉。
墙壁缝隙渗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混着朱砂的汞液。
"闭气。
"慕容嫣将冰晶拍入他眉心。
陆离在窒息中看清了地宫全貌——穹顶镶嵌夜明珠排成紫微垣星图，下方百具青铜人俑手持连弩，机括声正是从它们腹腔传出。
最诡异的当属中央祭坛。
九根蟠龙柱缠绕着血链，锁着具三丈高的青铜棺椁。
棺面浮雕刻着应龙吞日图，龙睛却是两枚流转着血光的玉璧。
"那是太祖皇帝的镇陵棺。
"慕容嫣指尖凝结冰刃，"里面锁着龙渊族的..."话音未落，人俑突然转头。
陆离看着它们空洞的眼眶亮起绿火，手中连弩齐发时竟在空中结成箭阵。
慕容嫣甩出的披帛绞碎首批箭矢，第二波箭雨却带着雷鸣之声。
"趴下！
"陆离扑倒慕容嫣的瞬间，箭阵在头顶爆成毒雾。
他后背撞到机关砖，整片地砖突然翻转——下方是沸腾的血池，池中沉浮着无数贴着符咒的陶瓮。
慕容嫣甩出银链缠住梁柱："抱紧我！
"陆离环住她腰肢时闻到冷梅香，银链却在此时断裂。
坠落瞬间，他体内的龙血突然沸腾，掌心金芒暴射而出，在血池上凝成金色桥索。
"以血化形..."慕容嫣眼中闪过异色，"你觉醒得比预期快。
"血池突然翻涌，陶瓮中爬出裹着尸衣的傀儡。
它们额心的符咒与慕容嫣后颈的咒印同源，行动时带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陆离发现这些傀儡的关节处都钉着刻满咒文的青铜钉。
"破它们灵台穴！
"慕容嫣旋身踢碎一具傀儡的头颅，飞溅的却不是脑浆，而是蠕动的蛊虫。
陆离抄起青铜灯台刺入傀儡眉心，蛊虫遇金芒即焚，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
当最后一具傀儡倒地，祭坛突然传来锁链崩裂声。
慕容嫣袖中滑落半块残破的玉珏，正好与棺椁底部的凹槽严丝合缝。
"这是..."陆离捡起玉珏，上面刻着"永结同"三字，断裂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慕容嫣突然夺过玉珏捏成齑粉："及笄那年他送的聘礼。
"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棺椁上的应龙逆鳞，"顾九霄十九岁就能操控二十八宿大阵，先帝曾赞他是紫微转世。
"地面突然震动，九根蟠龙柱上的锁链如巨蟒苏醒。
陆离在躲避时撞翻青铜灯台，鲛油在地面燃出诡异的纹路——竟是句残缺的婚誓："...死生契阔，与子..."."小心幻术！
"慕容嫣挥袖冻住火焰，耳坠却突然炸裂。
飞溅的玉片中浮现虚影：玄衣少年在星台下执起少女的手，将玉珏系在她腰间。
那少年眉眼竟与棺中水晶骸骨有七分相似。
陆离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当少年笑着唤出"嫣儿"时，他看清那人腰间坠着的正是顾九霄的螭纹玉佩。
更诡异的是，少年手中罗盘的指针竟是半截指骨。
"他在用我们的婚誓炼阵。
"慕容嫣的冷笑带着颤音，"大婚那日，他亲手将囚龙锁钉入我琵琶骨..."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形如残缺的星图。
青铜棺椁剧烈震动，应龙浮雕的鳞片开始剥落。
慕容嫣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洒在棺椁的北斗阵眼上："快找天璇位！
"陆离的考古知识在此刻救了他。
根据星图偏移推断，他扑向东北角的石龟，龟甲上果然刻着微缩星图。
当他把慕容嫣的血抹在天璇星位时，整个地宫突然寂静。
棺盖缓缓滑开，寒雾中浮现具水晶骸骨。
骸骨心口插着柄青铜剑，剑身铭文让陆离浑身战栗——"永嘉三年，诛龙渊于此"。
"现在明白了吗？
"慕容嫣抚摸着剑柄处的龙纹，"你的先祖不是暴毙，而是被..."轰隆巨响打断她的话。
穹顶星图突然崩塌，坠落的夜明珠在半空燃成火球。
顾九霄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嫣儿，这份及笄礼可还喜欢？
"祭坛下方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血池开始倒灌。
陆离抱住慕容嫣滚向石龟机关时，瞥见龟甲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慕容氏百年来献祭给龙渊族的女子名录，最后一个名字赫然是"慕容嫣"。
"现在你懂了？
"慕容嫣将铜匣按在他渗血的掌心，"从我被选为祭品那刻，这就是场延续百年的..."她的声音被穹顶坍塌声淹没。
陆离在烟尘中握紧铜匣。
当龙形虚影冲破地宫时，他听见慕容嫣在耳边呢喃："顾九霄要的根本不是皇位..."残破的婚誓在身后熊熊燃烧，将那句未尽的"他要屠尽龙渊血脉"焚成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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