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着血水,从苏锦瑟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她跪在泥泞里,铁链磨得脚踝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攥着衣领里藏着的半块玉佩。
那是父亲临刑前塞给她的,染着血,温热的,像一颗尚未冷却的心。
"跪首了!
"竹竿"啪"地抽在她脊背上,火辣辣的疼。
锦瑟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罪奴也配用玉?
"一双绣着金线的云头履停在她面前。
锦瑟缓缓抬头,看见管事嬷嬷那张布满褶子的脸,浑浊的眼珠里满是轻蔑。
竹竿"啪"地抽在她手背上,剧痛炸开,玉佩飞了出去。
"不——"锦瑟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被嬷嬷一脚踹在肩头,重重跌进泥水里。
"瞪什么瞪!
"嬷嬷的绣鞋碾在玉佩上,玉碎声清脆,混着雷声,像谁的骨头断了。
"进了靖王府,就是条狗也得学会低头!
"锦瑟没动,只是盯着那碎玉。
一半还在嬷嬷脚下,另一半滚进泥水里,沾了血,像一只半睁的眼。
"哑巴了?
"嬷嬷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
"锦瑟声音沙哑。
"呵,倒是个懂规矩的。
"嬷嬷冷笑,"从今儿起,你就叫泥鳅,专掏夜香的那种。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锦瑟垂着眼,长发遮住眼底的冷光。
她早学会了——活得像块石头,才能不被人一脚踢开。
雨更大了。
流放的队伍被押进靖王府偏门,锦瑟落在最后。
经过碎玉时,她脚下一绊,再起身时,泥水里那半块玉己经不见了。
马棚里,老婢女偷偷塞给她半块硬馍。
"吃吧,孩子。
"老婢女声音压得极低,"看你这身量,怕是还没及笄吧?
"锦瑟没说话,只是狼吞虎咽地啃着干硬的馍。
"造孽啊......"老婢女叹了口气,"你爹苏太医的案子,老身听着都——""嬷嬷认得家父?
"锦瑟猛地抬头。
老婢女神色一僵,西下张望后凑得更近:"当年老身在太医院当差,苏大人他......"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
锦瑟只觉得脸上一热,老婢女的喉咙己经喷出血来。
她僵在原地,看着老人瞪大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渐渐被血色淹没。
"靖王府的规矩。
"阴影里走出一个黑衣人,刀尖还在滴血。
锦瑟认得那装束——靖王府暗卫的玄铁腰牌在雨夜里泛着冷光。
"多嘴的,死。
"黑衣人一脚踢开老婢女的尸体,刀尖挑起锦瑟的下巴:"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锦瑟盯着刀尖上的血珠,声音平静:"听见嬷嬷说,马棚漏雨。
"暗卫眯起眼。
"有意思。
"他突然收刀入鞘,"墨七大人说得没错,苏家的种,果然没那么容易烂透。
"锦瑟瞳孔微缩。
墨七——靖王萧灼身边最毒的鹰犬,据说能隔着宫墙听清皇帝的梦话。
"主子说了,先扔药房。
"暗卫转身时,刀穗扫过她的脸,"是药,还是毒,试试才知道。
"脚步声远去后,锦瑟才敢呼吸。
她慢慢摊开掌心——泥水里那半块碎玉,正静静躺在她的手心,边缘锋利如刀。
夜半,锦瑟突然惊醒。
马棚外有脚步声,很轻,像猫踩在雪上。
她闭眼装睡,呼吸平稳,手指却悄悄摸向草堆下的碎瓦片——那是她白天藏的,边缘磨得锋利。
"装得倒像。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却冷得像刀锋擦过冰面。
锦瑟感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如同毒蛇游走。
"知道为什么留你吗?
"锦瑟不动。
"因为你爹临死前,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
"那人俯下身,气息喷在她耳畔,"他说——瑟儿知道真相。
"锦瑟的指甲掐进掌心。
"主子给你三天。
"脚步声渐渐远去,"要么证明你是药,要么......"余音消散在雨声中。
锦瑟睁开眼,月光透过棚顶的破洞照下来,正好落在那道血痕上。
像一扇门,开了。
衣襟里,那半块染血的玉佩贴着心口,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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