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在古董店二楼的木地板上,宴清端着刚煎好的药推开卧室门。
楚夜正靠在床头摆弄一个青铜罗盘,听到动静立即将罗盘塞到枕头下,这个动作牵动了未愈的伤口,他皱眉闷哼一声。
"别乱动。
"宴清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伸手就要掀楚夜睡衣检查绷带,"昨天才换的药,别又渗血了。
"楚夜抓住他手腕:"我自己来。
"声音还是冷冰冰的,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色。
"得了吧,昏迷那三天哪次不是我换的药?
"宴清挑眉,故意放慢语速,"连澡都是我——""喝你的药!
"楚夜把药碗塞回宴清手里,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伤口,这次真有一丝银血渗出了绷带。
宴清立刻收敛玩笑神色,熟练地拆开纱布。
那道被新月弯刀留下的伤口泛着诡异的暗红色,边缘有银色细丝状物质在缓慢蠕动。
"月溟的武器上淬了暗月精华。
"楚夜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而不是自己正在被异化的伤口,"普通药物没用。
"宴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些银色粉末洒在伤口上:"那就用不普通的方法。
"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楚夜绷紧了下颌线却没出声。
这是他们这半个月发现的唯一能抑制伤口恶化的方法——宴清将月瞳之力注入特制银粉中。
"你今天用了多少力量?
"楚夜突然问。
"就一点。
"宴清低头包扎,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
实际上他今早又尝试用月瞳之力修复一面破碎的唐代铜镜,结果差点晕倒在工作室。
自从双月之夜后,他的能力时强时弱,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楚夜突然伸手抬起他下巴,拇指擦过他眼下:"黑眼圈。
"又按在他腕脉上:"脉象虚浮。
"最后捏住他后颈:"这里,月瞳之力透支时会有银线浮现。
"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排练过千百次。
宴清拍开他的手:"你当自己是中医啊?
"却忍不住摸向后颈,"等等,你怎么知道月瞳透支的特征?
"楚夜转开头整理衣领:"...记载在月影阁的典籍里。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两人之间突然陷入微妙的沉默。
自从观星台那晚,某些没说破的东西像透明的墙横亘其间——比如宴清觉醒的前世记忆,比如楚夜那句"别让我白白牺牲",比如血脉交融时那些不属于今生的情感洪流。
"我去开店了。
"季白最终打破沉默,"你老实躺着,中午带饭上来。
"楼下"月隐轩"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宴清刚拉开卷帘门,隔壁茶馆的老板娘就探头招呼:"小白啊,你那个远房表哥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王姨关心。
"宴清笑着应道。
这是他们编造的身份——楚夜是他从乡下来治病的远亲。
王姨热心地塞来一包枸杞:"年轻人别总闷在屋里,晚上庙会带你表哥出来转转?
"宴清正要婉拒,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声线:"什么庙会?
"楚夜不知何时下了楼,穿着宴清借他的浅灰色毛衣,黑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得不像话。
"城隍庙新月祭啊!
"王姨眼前一亮,"小伙子长得真俊!
今晚有月娘巡游、放天灯,可热闹了!
"宴清偷偷瞪楚夜:你下来干嘛?
楚夜无视他的眼神:"放心,我们一定去的。
"等王姨回茶馆,宴清立刻拽着楚夜进店:"你伤还没好凑什么热闹?
""新月之夜暗月残余最活跃。
"楚夜从袖中抖出那个青铜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而且...有东西在呼唤它。
"宴清这才注意到楚夜另一只手里拿着他上周收来的西周月相玉佩。
玉佩在楚夜掌心泛着微光,表面雕刻的月相图正在缓慢变化。
"你从哪弄到这玉佩的?
"楚夜声音异常严肃。
"一个山里老农送来的,说是祖传..."宴清话未说完,玉佩突然射出一道光线,在对面白墙上投射出模糊的星图。
楚夜迅速拉下卷帘门,星图逐渐清晰——北斗七星指向一处山脉轮廓,旁边刻着古老的月相符号。
"秦岭..."楚夜轻触星图中某个闪烁的银点,"下一个月相遗迹。
"突然响起的门铃吓得宴清差点摔了玉佩。
投影瞬间消失,他拉开条门缝,外面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年轻女性,栗色卷发间别着枚精致的月牙发卡。
"抱歉这么早打扰。
"女子微笑递上名片,"我是民俗研究所的白琴,听说您店里有月相纹饰的文物?
"宴清接过名片时,玉佩突然在掌心发烫。
他余光瞥见楚夜瞬间绷紧的背影——那人不知何时己闪到货架后,手中银光一闪,出现了那把短剑。
"确实有几件。
"宴清自然地侧身挡住白薇视线,"不过要预约鉴赏。
"白琴的目光却越过他,首首看向货架间隙露出的楚夜衣角:"那位是...?
""我表哥。
"宴清挪步完全挡住她视线,"他怕生。
"白琴眨眨眼,突然从包里取出本旧书:"或许这个能证明我的诚意。
"翻开扉页,赫然是幅精细的双月图,下方题着《月相考·残卷》。
货架后传来金属落地的轻响。
宴清接过书,触到纸张的瞬间,一段陌生记忆闪回——千年前的藏书阁,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少女将同样一本书塞给年轻的月瞳祭司:"带着它快走,他们马上到...""宴先生?
"白琴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您脸色很差。
""没事。
"宴清合上书,"您明天再来吧,我需要时间整理相关藏品。
"送走白琴后,楚夜立刻锁门拉上所有窗帘:"她身上有暗月的气息。
""但她给我这本书..."宴清翻开那幅双月图,"你看这个印章。
"楚夜凑近,呼吸拂过宴清耳际。
图角落款处盖着个月牙形的印,与楚夜左眼下的疤痕一模一样。
"月影一族的标记..."楚夜声音发紧,"这本该随月影阁一起毁灭了。
"两人同时沉默。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最新消息!
第五例月光梦游症患者昨夜出现!
"楚夜猛地拉开窗帘一角。
街对面药店门口贴着告示,上面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一个梦游者正在自家墙上画满双月图案。
"不是残余。
"楚夜指甲掐进窗框,"暗月能量在扩散。
"宴清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手上的银线...在发光。
"果然,楚夜皮肤下那些银色脉络正随着远处飘来的庙会鼓乐声明暗闪烁。
更可怕的是,当宴清卷起他毛衣袖口,发现银线己经蔓延到手肘。
"月蚀症症状加重了..."楚夜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下次新月是三天后。
"宴清突然把他拽进怀里,力道大得让两人都踉跄了几步。
楚夜僵住,却没有推开。
"这次我会找到办法。
"宴清声音闷在楚夜肩窝,"不会让你..."楚夜的手最终轻轻落在他背上,很轻地"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轮相依的月亮。
傍晚时分,庙会的喧嚣隐约传来。
宴清正在库房清点可能与星图有关的文物,突然听到前厅铃铛轻响。
他探头望去,只见白琴站在柜台前,正将一封信塞进门缝。
"白教授?
我们明天才——"白琴抬头,宴清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银色,与他的月瞳一模一样。
"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莫辨的空灵音调,"当心弦月之夜,月影...会吃月亮..."说完她转身推门而出,融入庙会的人流。
宴清追到门口,只看到满地飘落的天灯中,一个穿米色风衣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信封印着个月牙火漆。
宴清拆开,里面只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千年未褪色的朱砂写着:月瞳大人,您把记忆藏在哪轮月亮里了?
落款处画着个笑脸,嘴角却撕裂到耳根。
宴清突然头痛欲裂,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他感觉有人从身后接住了自己,冷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是楚夜。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隐约听见楚夜在说话,声音颤抖得不似平常:"这次...别又想不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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