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村里五十岁的老鳏夫带着十万块上门求娶：“大学生生的儿子铁定聪明！”
我奶奶笑的合不拢嘴，马上答应了。
结婚前一夜，我妈偷偷打开我锁死的房门，给了我所有证件，一部插了卡的手机和八百块钱。
“三个孩子里，妈最对不住你，大丫，快跑吧！”
1我妈给了我她攒了将近二十年的八百块钱，让我逃离出了生活了十八年的魔窟。
靠着这八百块，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达了京都。
我穿的是打满补丁的破旧单衣，吃的是一块钱的馒头，睡的是公园长椅。
好在是夏天，我不会被冻死。
不过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
我找到份暑假工，日子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我靠打工赚够了学费，上了大学，又找了份家教的兼职。
靠着学校的牌子，家长给我开了一小时一百的费用。
妈妈攒了十几年的八百块，我不到半个月就赚到了。
读书真好啊。
大学四年，我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攒了足足十万元。
十万块是什么概念呢，在四年前，它可以买一个妙龄少女的一生。
2妈妈给我的那部老式翻盖手机里只有她一个联系人。
十年里，我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
但都石沉大海。
我与家里断了所有联系，但也幸好如此，我才能够专心学业。
这天，我正在实验室做实验。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竟然是妈妈！
我颤抖着手点进短信里，却看到——“妈死了。”
“她说不让你回来。”
“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晚上十点打给我。”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
我对妈妈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的那一夜。
她的面容却已经模糊。
只记得她扯着微笑，流着泪向我摆手，催我快跑。
3晚上十点，我准时拨通了电话。
妈妈说，三个孩子里她最对不起的就是我。
她是奶奶花了两千块娶回来的。
奶奶说：“进了李家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生个大胖小子。”
她前两年都没怀上，奶奶又急又气，用一堆稀奇古怪的原材料熬了一堆偏方给妈妈喝，她都一声不吭乖乖喝了。
好不容易怀上了，却生下了我，一个女娃。
她过得比以前更不好了。
白天，奶奶骂她，让她做着永远干不完的活。
晚上，爸妈的屋子里经常传出妈妈的惨叫，妈妈身上的伤痕压根没断过，有时候还会有烟头烫出来的伤口。
过了足足四年，她才怀了第二胎。
结果又是个女娃。
妈妈在放我走的那晚说：“妈这辈子干过的最出格的两件事，一件是找了个道士骗你奶说二丫是福星，第二件就是现在了。”
但我的妹妹二丫确实是福星，她出生后一年，妈妈就生了弟弟。
在李家，过得最不好的是我妈，第二是我。
所以妈才会说她对不起我。
电话接通了。
我擦干眼泪：“喂？”
“是姐姐吗？”
“你是，二丫？”
4“你走后，爸爸就一直在打妈妈，问她你去了哪里，可妈妈每次都一声不吭。
前几天爸喝醉了酒，寻了由头就拿妈出气，妈被他打吐了血，奶怕浪费钱，不肯把妈送医院，妈就死了。
妈死前让我联系你，她说她很想你，但又让我告诉你千万别回来。”
我沉默半晌，沙哑着嗓子问二丫的现状。
“我？”
电话那头传来嗤笑。
“因为你逃婚，我初中毕业奶就不让读了，她说我是福星，彩礼肯定也有十万块。
她已经在给我找人家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结婚了。”
“怎么这么急？”
妹妹才刚到十八岁。
“姐你出去久了，这都忘了，村里都这样。
而且，轩弟要结婚了。
不说了，我不能出来太久。”
电话挂断了。
刚才打电话时的冷静全部不见了。
我后知后觉地开始伤心痛苦。
妈妈死了。
她是被爸爸打死的，是被奶奶害死的。
但如果没有我，她会不会不会死。
强烈的悲伤与内疚席卷了我。
我终于绷不住了，开始抱着头无声痛哭。
复仇。
这是我脑海里仅剩的念头。
5我对这个妹妹并不放心，我怕她将我的联系方式告诉家里人，这样我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这几年里家里人一直找不到我，是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我在哪。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上学。
因为录取通知书只有我和妈妈看过，在其他人眼中，那录取通知书不过是一张能多换彩礼的废纸罢了。
我和妹妹从小不算亲厚。
她是家里的小福星，和我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奶奶会给她煎鸡蛋，给她夹肉，不让她干家务，从不打她骂她。
而我一年都不沾几次荤腥，家务活被我和妈妈承包了，时不时地还会挨打。
我们没有多少姐妹情谊。
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变得冷漠无情，除了妈妈，我谁都不爱，谁都不信。
但几个月过去了，那个电话号码没有发过一则信息。
直到这天，又是十点，二丫给我打来了电话。
“姐姐，救救我！”
“他们要把我嫁给别人冲喜！
那人生了重病，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冲喜？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小时候听说的村子里关于冲喜的故事。
冲喜的人，都是福缘深厚的，婆家会使劲折磨她，新娘的福气散出去了，最受益的就是她的枕边人。
福缘上身，药到病除。
但这不是传说吗？
怎么会，她是李家的福星，奶那么疼她……我赶紧安抚妹妹情绪：“你别急，慢慢说。”
6让李家的福星嫁给人冲喜，奶自然是不同意的。
在听到这个要求时，奶甚至将媒人骂了一通。
“去他娘的死老婆子在这胡咧咧，我李家的心肝能给人冲喜去？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媒婆也不生气，张开手掌：“五十万。
也是因为你家二丫是福星，才有的这个价钱。”
奶奶骂人的嘴一下子就停了。
“我们再想想。”
媒婆走了后，爸就叫奶奶进屋商量了。
偷听的二丫吓破了胆，硬是捂住嘴挪到爸那屋门口继续偷听。
奶：“我觉得不成，那可是二丫的后半辈子！
更何况她是咱家的福星啊！”
爸：“在家里她才是咱的福星，嫁出去了就不是咱家的了，嫁谁不是嫁，更何况这么些年，儿子我也没发财啊，什么福星，我看当年那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
奶：“可是咱家轩轩……”爸：“那是你儿子厉害，和那黄毛丫头有什么关系。”
奶沉默了。
爸：“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在外面输了四十万。”
奶听到这话突然抬高了音量：“多少？”
“四十万！
把二丫嫁出去，这五十万还了钱还能给轩轩娶个媳妇。
难道你忍心看你儿子被打死吗？”
“事情就是这样。”
二丫带着哭腔告诉了我事情始末。
“还有半年，还有半年我就得嫁了，姐姐，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这些年，除了妈，我也在帮你瞒着啊！
你的录取通知书我也偷偷看过，我知道姐姐你过得不容易，你考上了我是真心为你开心啊。
妈给你那八百块里，还有奶以前给我的二百块压岁钱呢！”
奶向来对这个小福星最好，压岁钱那可是轩轩都没有的东西。
所以我从不担心二丫在家里过得不好。
果然，再好的丫头片子都及不上好大孙的半个指甲盖。
7二丫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话，却让我破天荒地再一次体验到了被守护的感觉。
我一个人跑到京都，受了很多苦，但只要想到妈妈那晚决绝又不舍的神情，我就发誓决不能让她失望。
可惜我是个懦夫，除了发几条消息外再不敢联系妈妈，就怕被家里人知道我的踪迹。
我还没尽孝，妈妈就死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守护我了。
没想到还有我的妹妹。
那天，我答应二丫会帮她。
但时间紧迫，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在实验室一直在想这事，数据都忘了记录。
同组的学长柯文捅捅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啊，要不要我帮你跟老师请个假。”
我摇摇头：“在想阴沟里的的臭老鼠。”
柯文笑笑：“阴沟里的老鼠最怕的应该就是太阳吧。
小小年纪的，想这么多干嘛，晚上吃火锅不，我请你！”
我笑着拒绝了他。
我一直知道柯文对我的想法，但我不敢接受。
被爱浸润的人会无暇顾及仇恨，而我，一定要报仇。
8柯文说，阴沟里的老鼠最怕阳光。
我在村子里自然横不过他们。
那我便要将他们引到阳光之下。
我让妹妹告诉他们我的消息。
“你疯了！
她们会拖你下水的，你要是被他们缠上，妈不就白死了吗？”
“我心里有数。”
妹妹：“你可是妈好不容易才送出去的，你真的有办法吗？”
我：“不听我的，你就要冲喜去了。”
妹妹顿了顿：“好。”
“那就这样吧。”
我说。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姐姐。”
我挂断了电话。
我还不太适应和妹妹交流。
尤其是默默守护了我很多年的妹妹。
晚上回到宿舍，我就收到一通陌生来电。
看着来电显示熟悉的地名，我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了我奶的声音：“果然女娃子就是赔钱货，白养了你十几年。
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吃香喝辣，有没有想过你娘老子和弟弟？
你还没嫁人呢！
不会以为上了大学就能摆脱我们了？
没门！”
“没良心的东西，你妈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你知不知道她是为了你才死的？”
“我和你爸马上就去逮你了，让你的老师同学看看，他们教了个什么玩意儿！”
奶奶骂了足足三分钟，听到她提起我妈，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配。
奈何我打小就嘴笨，愣是憋不出一句话反驳，硬生生地受了这气。
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往我预想的地方发展。
我是锯了嘴的葫芦没错，因为比起动嘴，我更喜欢直接动手。
9“李莹你脾气真好啊。”
我以为室友都去上课了，所以打电话时开了外放。
没想到金尚翘课了。
我正好有事求她。
毕竟我之前也算是帮过她。
“帮我揍几个人。”
“呦，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打谁？
打几个？”
金尚家里有点势力，为人又最是仗义。
“我爸和我奶，两个人。”
她挑挑眉，却不多问：“行。”
二丫成了我的暗线，爸和奶的一举一动她都向我汇报，时不时地还会打个电话来跟我联络感情。
“姐，你能不能只揍爸，放过奶奶啊？”
我怕她担心，告诉了她我的计划。
“为什么？”
“其实奶对我挺好的，前几天要不是她……要不是她……”说着说着，二丫哽咽了。
我安慰她：“你说，姐给你做主。”
“姐姐，爸又卖了我一次！”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