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过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不需要躲避巡逻的官兵,也不会因为糟糕的空气呼吸困难,几乎让安娜回想起了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光。
伊芙琳问了一些有关于她年龄和过往经历的事,但安娜感觉她其实早己把自己的底细摸清楚了,只不过是想再确认一遍。
既然己经决定要信任伊芙琳,安娜隐瞒了一部分内容,把大部分的情况都据实说了。
伊芙琳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午饭时给她多盛了一些炖菜。
越到接近夜晚的时候安娜便越发地紧张起来,她对于伊芙琳的儿子好奇又害怕,能带着她从治安官手下溜走的人拿捏她用不了几根手指。
安娜帮伊芙琳切了卷心菜,又把针线盒收拾齐整了,那位神秘的儿子却迟迟没有露面。
她猜测他也许是一个采石工人,摩洛维亚依矿山而建,当地有正经工作的人大多都是采石工人或者冶炼厂工人。
农民们住在城外,只有出售农作物时进城。
可是这么有本事的人会只是一个工人吗?
有关黑帮的猜疑又浮上心头,安娜不安起来。
她对黑帮的惧怕和厌憎深深刻在心底,当时若不是她跑得快或许早己连同房子一起归黑帮所有了。
东躲西藏的这么些年,黑帮是她最难缠的敌人。
每一条小巷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时常把她逼得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她很少能够在一个过夜的地方待超过一周。
黑帮索要的钱财太高昂,她宁可把钱全吃进肚子里也不愿便宜了他们。
终于,在伊芙琳把晚餐端上桌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
安娜几乎是一瞬间就缩到了伊芙琳后面,手紧抓着伊芙琳的裙摆。
门开了,夜晚较白天更浑浊的雾气涌入室内,随着雾气一同挤进来的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子,身着厚重的大衣,步履和他的衣服一样沉重。
他进来第一时间咳嗽了几声,那动静和打雷一样响,震得安娜耳膜疼,而后又开始脱外套,随手把那件脏兮兮的大衣丢在门口的椅子上。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他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看不出年岁的脸。
他应当是个挺年轻的人,但是蓄起的胡须模糊了他的年龄,使他看起来比本应有的年纪更老。
他有一头黑色的蜷曲头发,黑色的眼珠子首勾勾盯着人时给人以压迫感。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小家伙了?”
他说话的声音倒不似咳嗽声一样响亮,也许是为家人放低了声音。
伊芙琳轻轻地把手放在安娜肩膀上,把她搂进怀里,“是的,她叫安娜。”
“你可以叫我亚历克斯。”
他朝着母亲怀里的小小身影伸出手,半蹲下来以便她可以看见他的脸。
安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同他握了握手,亚历克斯的手大且厚,安娜估摸着自己的手只有他的手掌心那么大,他一根手指几乎顶她两根粗。
她看见他指甲里藏着煤灰,指关节的沟壑黑黑的。
亚历克斯好奇地打量这个小小的扒手。
她看起来很瘦,身量不算特别高,头发乱蓬蓬的,唯一可称赞的外貌特点便是一双灰色的眼睛,富有未经驯化的野性,如同一匹幼狼。
长长的睫毛垂落时盖住了眼中的神色,她又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贫民窟小孩。
敢偷治安官的东西,即便是他也很少见到这样胆大的孩童。
“好了,先吃饭吧。”
伊芙琳领着安娜坐下,亚历克斯在桌子另一端就坐。
安娜吃饭时偷偷地打量亚力克斯,他唏哩呼噜地大口喝汤,沾得胡须上都是汤汁,外边的灰尘也挂在胡子上,她看见他擦嘴的布被染黑了。
他看起来不像黑帮的人,但是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他。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亚历克斯饿极了只顾着吃饭,安娜也还没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中解脱出来,埋头吃着极少能吃到的热菜。
把锅里的汤吃掉一半后亚历克斯看起来终于缓了过来,也有了说话的闲情。
“孩子,你胆子很大嘛,不知道治安官是个魔法师吗?
这类人可是堪称背后长眼睛。”
安娜有些难堪,她知道亚历克斯没有数落她的意思,但事实上的确是她的鲁莽让自己身陷险境。
“不知道。”
于是她简短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安娜己经决定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伊芙琳似乎看出了安娜的羞愧,插嘴道。
“哦!
那很好嘛。”
他看起来并不为母亲收留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惊讶,也不觉得多养一张嘴是多么难的事情。
亚历克斯看着安娜潜藏防备的样子,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孩子,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黑帮的人?
实际上我是个工人。”
他朝她俏皮地挤了挤眼,“放心吧孩子,我要真是黑帮家里可不能这么安稳。”
安娜在见到他时己经信了一半,再听到他的解释便几乎全信了。
但安娜依旧心存疑虑,有关他是怎样在一个魔法师手中救下了她。
可亚历克斯没有要提起这件事的意思,她认为现在并不是发问的好时机,于是只默默地和伊芙琳一起听亚历克斯讲白日上工时的见闻。
吃完饭,伊芙琳拒绝了安娜的帮忙独自刷着盘子,亚历克斯则心满意足地抽他的卷烟。
望向安娜,他心里有了个主意,却又也不是那么确定。
于是他向安娜招招手,安娜看了一眼就在旁边的伊芙琳,听话地坐在他身边。
“嘿,你也不是非要偷治安官的东西不可吧?
为什么不选个相对安全的对象呢?”
安娜把自家与治安官的渊源说给他听,亚历克斯一咂嘴便琢磨过来了。
安娜偷东西一部分是出于生存需要,一部分也是想给仇人找不痛快。
贫民窟的小孩自不必说,对殖民政府的看法要多负面有多负面,而这孩子的胆量格外大,性格也还算沉着。
能幼年就一个人养活自己,本领当然是有的。
亚历克斯大致有个底了,但他觉得还是得考察考察这孩子,组织上的事情谨慎为好。
时间不早了,伊芙琳把安娜安置好,思索着得找个机会给安娜好好地洗头洗澡。
亚历克斯和伊芙琳交谈了一会儿,便也各自去休息了。
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鼾声,在新家的第一晚安娜很快就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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