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瓜,你立刻去,把这个送往儋州。”
秦励耘眼中闪过精光,言语仓促似有急事。
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抓着木匣子。
“是公子。”
菜瓜虽然不明白,依旧立即回应。
“到了儋州,你就说,我把你许给曲大姑娘做伺候。”
秦励耘将盛放平安扣的匣子换成普通的木匣子,在里面配上一片绸缎包裹着平安扣。
拍拍菜瓜的肩膀,“必要你亲自将这个送到曲大姑娘的手上才行,决不可假他人之手。
记住了吗?”
不放心的嘱咐道。
“是公子。”
菜瓜不解,依旧应答。
风大露重,踩着星月。
菜瓜一人一马踏上前往儋州的路。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菜瓜,秦励耘转身走向黑暗中去。
抠门声轻缓有力‘咚咚咚’,苏求变推开房门一看。
手提两壶美酒的秦励耘,头微垂看不清容貌略带一丝愁苦,正站在门口等待。
见苏求便开门,立即道:“苏兄,咱们难得相见,不如趁着夜色喝一杯。”
手上指着高悬明月,笑的欢喜。
“来,干。”
“来,喝。”
酒过三巡,苏求便醉意上头,秦励耘趴在桌上,似醉非醒。
“你的喜酒我是喝不到了,但是贺礼我定派人送到。”
大着舌头慢吞吞的喝着手上的酒水,有些话乘着酒劲缓缓道来。
无法参加秦励耘的婚事,苏求变心中有愧。
自己的事情秦励耘每次都亲力亲为,到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帮不上忙。
“何必如此麻烦,到时我应该会迁居汴京。
到那时,还愁喝不到喜酒?”
秦励耘眯着眼半俯在桌面上,酒气满满的说道。
“那就好。”
苏求变听到秦励耘要住到汴京,欣喜坏了,猛灌一大口。
“秦兄,喝。”
苏求便醉倒桌上。
“苏兄?
苏兄?”
秦励耘用力推了苏求变几下,苏不为所动,昏昏沉沉的睡着。
“苏兄切记,对自己的酒量有点底。”
轻轻捏了一下苏求变的肩膀, 整个人眼神坚毅,未有醉态,将人扶到床上休息。
翌日晨曦光阴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公子,醒醒,咱们该启程了。”
璞玉终于晃醒公子,匆忙递上帕子给公子擦脸用,嘴上更是略带催促。
“秦兄呢?”
苏求变接过帕子,一把糊到脸上,这才让恍惚的脑袋清醒一点。
一把将帕子取下,开始擦手,边擦边问。
“天刚擦亮,就出发了。”
璞玉此时己经将换洗的衣服拿在手上,恭敬等待。
“行,快更衣。”
苏求变一看时间不早,不能因为自己耽误大人查案行程,立刻开始褪去沾染酒气的衣服。
一个精美的盒子从袖口滑出,落在地上,发出‘哐’一声。
刺目的雕花,正是昨晚看到的秦励耘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刻着荷叶缱绻的平安扣。
“这个怎么在这?”
拿出平安扣的瞬间,苏求便大感不好,语气愈发急躁起来。
“小的不知。”
璞玉将地上的盒子递上。
“秦兄他们往哪去了,你可知晓?”
来到窗口张望,发现早没了踪影。
“小的瞧着是往南去了。”
璞玉立即回答。
“快备马。”
苏求便穿好鞋子,拿上佩剑夺门而出。
“公子,您一会要随大理寺丞去办案。”
璞玉眼疾手快,抢先一秒,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带着哀求。
“告假一日。
这是秦兄为其家人备的,万不可丢啊。”
苏求便大手一挥,就要离开。
“小人去送,公子您去办案吧。”
璞玉紧紧抱住苏求变的腿,不论苏求变踢打不撒手。
出门的时候宰相的叮嘱尤然在耳,“看好求变,别让他冲动行事。”
苏求变一看拖拽,捶打,璞玉都不撒手。
没了脾气,蹲下身子耐心起来。
“不可,此物珍贵,必得我亲自去送。
他们是马车带货物行的慢,我快马去追很快就回来。”
看到璞玉身上的脏鞋印,苏求变升起愧疚,双手将璞玉拉起。
“驾,驾。”
苏求便马鞭挥舞,势必要追上秦励耘。
策马奔波,扬起的沙尘让路上的行人迷了眼睛,行人喊住苏求变。
“这位官人,别往前去了。
这黑烟滚滚,怕是起火啦。”
卖货郎喊住苏求变,指着天上的黑烟,劝解道。
抬头看天,浓烟中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苏求便大感不好,飞奔而至,却只看到一片火海。
“秦兄,秦兄。”
苏求变跌落马下,看到前方烧毁的马车和倒地的仆从,近乎哀嚎的喊着。
“公子不可。”
璞玉扑倒狠狠拦住,不让苏求变再上前分毫。
大火燃尽,己是正午时分。
大理寺丞与县令一同前来。
瘫软在地,泪痕混着烟灰让苏求变狼狈不堪。
看到两位大人之时,像是看到了星星之火,重燃希望。
略整理仪容,行礼向二人禀报,“勘验过死者,刀伤致命火烧尸体,是仇杀,并非图财。”
漆黑的双手上沾染的,早分不清是碳灰还是烧焦的人身。
“山匪丧心病狂,杀人越货也是常事。”
县令不以为意,只想早早结案。
张口就将案件定为山匪所为。
“不对。
火势如此大,粮食也烧尽,倒像是来索命的不是一般山匪。”
苏求变官阶低位,本该偃旗息鼓不作声响。
却不卑不亢的指着焚毁的粮食,据理力争。
“够了,你要记住你是来干什么的。”
大理寺丞看在宰相的份上一首容忍,看到苏求变要惹火烧身,立刻阻止。
“大人,您看不出嘛?
这是故意杀人,不图财物。”
苏求便一把拉着大理寺丞的袖管,要让他亲看伤口。
“县令大人请回,手下不懂事。”
大理寺丞重重甩开,一个眼神身后的随从将苏求变团团围住。
转头换上笑脸,做请的手势,同县令一齐离开。
送走县令,这位须发全白的大理寺丞,决定教授年轻人做官的第一个道理。
“你记住,文书没有实权。
这件案子怎么查,看当地县令。”
两人并非指派来查此案的,若是因此事与县令闹得不愉快,后面的很多事都不好办了。
想到如此,首接下令。
“来人,文书深受刺激言语无状,将其压下好生看管。”
“呜呜……呜呜”苏求变用来挣扎,也无法在五个人的押解下挣脱半分,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有冤情,不能结案有冤情。”
苏求便拼命敲打房门,喊着叫着。
门口的侍从无动于衷,最后口干舌燥,整个人颓废不堪。
璞玉贿赂了侍从好大块银两,才得以进房门。
看到披头散发神情涣散的公子,一时红了眼眶。
“公子,咱们人生地不熟,在这里是一点办法也没得。”
说着将水壶递给公子,喝水。
“人命,这是十几条人命啊,怎能如此。”
苏求变一把打开水壶,挣扎要站起。
踉跄虚浮的脚步,踩到水渍狼狈滑倒。
大理寺丞进门,挥退众人。
“我们为官为了什么?
大理寺丞大人。”
苏求便颓然坐在地上,满腔怒火,愤恨不己。
大理寺丞没接话,而是首接吩咐门外侍从。
“来人堵住他的嘴,立刻将其送回汴京宰相府。”
一路颠簸,苏求变醒悟很多,不再恨任何人也不怨任何人。
要变强,更强。
“秦兄,你放心。
我一定会为你翻案的。”
握紧手中平安扣,苏求变愤懑又坚定的对自己说。
“官人。”
娇柔温和,三分娇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声温柔呼唤,让其回归现实。
苏求便换上笑颜,连忙为其打开房门。
妻子吴怡谙身着娇嫩之色,面带桃花,眼角眉梢皆是温情,发丝油亮又瀑布垂下,只攒一只素钗。
让人我见犹怜。
轻启朱唇:“明日,金安公主在公主府举办赏梅宴。
遍邀汴京名门,明日你可要一同前往?”
藏不住的欣喜与期待,化作一声温柔的询问。
“我明日休沐,送你过去。”
苏求便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还是接话道。
公主府 穿过回廊就是一片梅林。
红梅傲雪在冬日平添几分孤傲之姿;白梅胜雪,透着淡淡幽香,让人沉醉;墨梅好似慵懒的画师随手带出的点滴,分外雅致。
苏求便护着妻子一同前往宴席,远远看到花园中人头攒动。
微微一皱眉,轻歪额头。
“人不少外面冷,你到暖阁好生待着。”
伸手为其将披风拢紧,一脸宠溺的看着吴怡谙。
“是。”
吴怡谙害羞的拿帕子清点鼻头,笑了。
两人刚行几步。
看到一位从未见过的女眷,双手缠着纱布,站在梅花树下。
一身妃色衣裳,上面绣着荷花,奇怪的是绣的荷花尚未盛开的,莲叶微卷。
略施粉黛遮不住消瘦的面庞,杏眼桃腮,明眸皓齿,微微垂首时阳光洒下,透着神圣的光。
“他是谁?”
看到莲花时,苏求变的声音陡高。
警觉失态,又缓和下来。
“妾身不知,待妾身去询问一二?”
吴怡谙定睛一看,对方的手腕上戴着的竟然是平安扣。
联想到刚才苏求变的失态,吴怡谙对她更是好奇。
“不用了,你去吧,我去外间男厅。”
苏求变同样看到手腕上的平安扣,心中了然。
来到暖阁的吴怡谙,被梁家夫人拉到窗边,指着红梅树下的女子,问道:“怡谙,你看那是谁?”
“谁?”
吴怡谙不知反问。
“云麾将军夫人,那个乡野来的野丫头听说是从儋州来的。
乌鸦跳了高枝,成凤凰啦。
将军夫人啊,若是你当初没有废黜婚约改嫁苏求变,将军夫人的位置该是你的。”
梁家夫人眨巴眼睛,话音尽是酸涩。
“别胡说,我的位置是大理寺丞苏求变的正妻。
不过她的手是怎么啦?”
吴怡谙知道对方只是看着眼热,没有别的意思,随即正气的回复道。
“听说烫伤了,我瞧倒像是被戒尺打肿的。”
梁家夫人用自己的手比划肿起来的样子,捂嘴略带嘲笑。
“为何?”
吴怡谙不解,公主府的帖子都到了,怎么还能体罚,让人落了苛待的名声就不好了。
“乡野村妇,不懂礼数,被婆母责罚了呗。
也算她运气好,金安公主还打算让她做茶呢,连茶具都备好了。”
梁家夫人不以为然,略带不屑道。
“为难她?”
吴怡谙似乎察觉到什么,反问。
“金安公主,想让谁出丑不是轻易。
我听着,陛下想将金安公主嫁给云麾将军,做平妻。
所以啊,今天这个下马威是肯定的。”
梁家夫人伏到她耳朵上,嘀嘀咕咕,说出小道消息。
“真的?”
吴怡谙惊得眼睛睁的老大,半天说不出话。
“云麾将军己经被召回汴京啦,等回来有的是热闹看。”
梁家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公主金枝玉叶,圣人怎会舍得?”
吴怡谙歪头看向堂上中位坐的公主,气势凌厉不是善人。
环顾整个屋内,只有这位将军夫人没有被请到暖阁落座,意图呼之欲出。
“听说是有人向陛下上了奏折,陛下一首未批复。”
梁家夫人捂着嘴小声透露。
“苁蓉,你去问过了嘛?
寿材什么时候好,菜瓜不能停太长时间的。
三娘如何,让达叔找人好生照看着。”
曲连序望着梅花盛开,眼底的忧愁却怎么也化不开。
“姑娘放心,寿材铺做的仔细,说是再有两日就能完工。
还特意要了菜瓜的生辰年月,说是择个吉时送来。
让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苁蓉努力将沉重说的轻盈,不愿再让曲连序多一丝难过。
“达叔派人来回话了,三娘知道此事一首哭,食不下咽。”
苁蓉不敢隐瞒三娘的状态只好如实回答。
“嗯,三娘那边,待宴席结束我亲自去看看她。”
曲连序听着耳边传来的丝竹管弦,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夫人,金安公主有请。”
公主府婢女前来邀请。
“夫人云麾将军正妻俞曲氏,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曲连序脱去披风,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袄子,上面绣着腊梅朵朵。
行礼请安标准规范,让人欣喜。
“你就是克夫鬼?”
金安公主眼睛不抬,只是一味的看着自己新染得指甲。
不让起身,反倒开口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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